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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嘴。 何英喝了,刚喝完就咳了起来,将姜糖水全吐在床上。 余燕至手足无措地抹着何英的下巴,眼眶里冒出潮热。他想去找师傅,可又怕师傅还要责罚何英……余燕至在庄云卿眼中是不能再好的徒儿,其实骨子里坚韧到顽固,认定的事十匹马也拉不回头。师傅的那些道理,余燕至道徒弟句句记在心上,可他所做所为却是件件违背师训。 余燕至没去找师傅,何英不准他去。他钻进被中抱住何英,何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余燕至觉得何英热得像火,冷得像冰,他将头埋在何英的肩窝,跟着何英一起打颤。 啪—— 木门从外被猛地推开。 余燕至没有抬头,他感觉到了笼罩而下的阴影。 何英被庄云卿抱出时余燕至紧搂着不肯撒手,他第一次被师傅厉声呵责。 自那日起何英住在了山上,余燕至每日替哑巴婶将饭送去师傅屋前,然后趴在窗边往里看上一眼。何英没醒,何英醒时是十天后了。 拥着被子,何英埋首在庄云卿的怀中,絮语道:“你忘了我娘么?” 庄云卿抚摸他的后背,温柔至极,“英儿,你以后不可再如此任性,燕至并无过错,你爹娘的不幸不该苛责于他。” “你忘了我娘么?”何英又问道。 庄云卿垂眸沉默许久,缓缓开口道:“虞惜是我师妹,我怎会将她遗忘。” 何英抬眸望向庄云卿,双手紧攥他胸前衣襟,“你没有忘了我娘,你还记得她是如何惨死?” “英儿!”庄云卿敛眉,出声呵止。 何英眼眸闪出泪光,一字一句道:“是余景遥……他杀了我爹,侮辱我娘……你却救了他的儿子,收他为徒……” “师傅……”何英双眼通红,咬牙道:“你教教我,教教我怎么不恨!” 庄云卿默然无语,只是紧拥了何英。他双目轻阖,眉间满是隐忍愁伤,掌心一遍遍抚过何英的后背。 屋外,余燕至悄无声息地迈步离开。 何英与师傅的对话,他不觉惊诧……当年将他与爹娘逼入绝境的人口中叫嚣的正是何石逸夫妇无辜惨亡。有证有据,北武林大侠余景遥觊觎虞惜美貌,勾搭不成便恼羞成怒杀害其夫君,又将虞惜jian杀。江湖之中,余景遥已是为人不齿的恶徒伪君子,只有余燕至还将父亲当做英雄。 余燕至不相信那些人的话,只是没有想到何石逸是何英的父亲…… 雨在几日前便停了,余燕至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土疙瘩,踢到个大的时,那疙瘩里包着石块,余燕至被生生绊了出去。他摔得有些疼,小声哼唧地坐了起来,拍拍手上的土,发现掌心蹭破了皮。余燕至伸舌去舔,嘴里是土混杂着血的腥味,他楞楞地静坐片刻,忽然仰起了头……头顶上的天湛蓝湛蓝,艳阳高照。 第 6 章 6. 何英对他的恨,余燕至几乎不放在心上,他相信爹不是凶手,所以对何英没有负罪感。余燕至只将何英看作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可怜他,就如刚来落伽山时,何英给予他的温暖,他也想对何英好些……没人比他更明白何英的心情,其实何英也是同样,然而得知余燕至的身世后,何英的怜悯在一瞬间扭转成了仇恨。 又过了半个月,何英被庄云卿“赶”回了山下。 经过这场大病,何英整个瘦了一圈,细细长长地像根麦杆。他坐在屋中灯下,看余燕至蜜蜂似的勤劳,又是扫褥又是铺被。何英微仰下巴,从半眯的眼缝望出去,半晌后蹙起眉毛,收回视线盯住了脚尖。他见不得余燕至,却要日日与他面对,这样的日子对何英简直是煎熬——余燕至若是个惹人厌的小鬼就罢了,可偏偏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何英没有欺负人的喜好,他是真恨余燕至,可他做的那些事除了“欺负”找不出别的形容。他想余燕至跟他对着干,这样他对他不好,也能不好得理直气壮。 以前的余燕至既缠人又爱哭鼻子,可那时候何英想他这样挺好,甚至觉得他像个小猫小狗一样可爱;后来余燕至在何英眼里不可爱了,何英瞧他就像狼盯着羊,有股恶狠狠的劲。何英以为余燕至怕他怕得理所当然,为什么不怕?余景遥欠下他爹娘的命,他还没手刃仇人,对方就被群“正义人士”逼死了;何英寻仇无门,满心阴郁时,老天爷开眼将仇人之子送到了他的面前。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何英想得出神,直到余燕至跪在床沿上,朝他开了口,“你病刚好,早些睡吧?” 何英抬眼看着余燕至,余燕至的目光有些畏缩,他垂下眼皮,片刻后又瞄向了何英,似乎在随时等待对方发难。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何英站起身走到床边,平视着余燕至。 余燕至闭紧嘴巴,只拿哀求的眼神望向对方,他不想何英再说下去。 何英看穿了余燕至的心思,他跃跃欲试,笑容一丝丝恶毒起来,“因为你爹是杀人凶手,你是杀人凶手的儿子。” 余燕至表情痛苦,然而痛苦得十分克制,他清楚何英的仇恨,可不表示他将因此置疑父亲。余燕至沉默地摇了摇头,是微弱的反驳。 何英可不是要看他这副模样,他既然不能弄死余燕至,也不能教他懵懵懂懂地过安心日子;他以前只动拳头,其实像砸进了棉花里,因为余燕至根本不反抗。何英的心情是矛盾的,他想余燕至怕他,又想余燕至恨他,他希望报复得实实在在,而不是看起来像小孩间的打闹。 “你摇头什么意思?你爹不是杀人凶手,还是你不认那个杀人凶手是你爹。” “我爹不是——” 余燕至话音还未落下,便被何英扑倒在了床里。何英一拳头挥得余燕至偏了脑袋,他轻轻喘着气,仿佛这一下用了不少的力气,何英唇角抿成一线,目光飘落在余燕至泛了红的脸蛋上,“你还敢说不是?如果余景遥没杀人,他是怎么死的?” 余燕至嘴唇苍白,维持着偏首的姿势,小声喃喃道:“我爹不是……” “你爹杀了人又畏罪自杀,是个缩头乌龟王八蛋,那群逼死你爹的也不是好东西!我爹娘的仇关他们什么事?!” 眼瞅何英的拳头和话音一齐落下,余燕至咬紧牙关,忽然曲起膝盖撞进了何英腹中,何英吃痛地从余燕至身上翻了下来,余燕至趁机跨坐在了何英腰间,双眼大睁地紧盯着他,神情异常认真,“你不许污蔑我爹!” 何英落了下风,挥动着双拳还想要寻机会揍余燕至两下,“狗屁!余景遥活该被逼死!他杀我爹娘,是个大混蛋,你是他儿子,你是个小混蛋!” 余燕至左躲右闪,听他满嘴的脏话,心里那点火苗越窜越高,竟渐渐有了燎原之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