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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郊区别墅。 超大的电视屏幕上播放着相同的内容。张行端斜斜靠在沙发上,正在仔细端详手中的几张照片。 清秀少年跪在地上,温顺地靠在他腿边。 ——那天在B市,他因为无聊而随手救下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一个乖巧的X奴。 想想也挺可笑的。少年将他视为救世主,对他仰慕崇拜,而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对司机说一句“去救他”。三个字换一个X奴,几乎是无本买卖,但……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更容易被玩厌。 【】 张行端忽道:“你上几年级来着?” 少年道:“高二……” 张行端笑笑,然后将手里的照片举到他面前。 少年愣住。 【】 …… 张行端抚摸着照片,柔声道:“这个人被教师和保安轮J的时候也是高二。后来他考研考博,现在是副主任医师。你看他多励志?而你只是被人打就想辍学。” 少年睁大眼睛,脸上是震惊和受伤的神情。从救世主口中吐露的轻蔑嘲讽,令他的信念在瞬间坍塌,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可怜,但并不可爱。 张行端确定自己对他再无兴趣,于是叹了口气,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说:“回去念书吧。学校我打点过了,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你还有大好青春,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为自己的未来奋斗吧。” 巨大的反差会剥夺他的思考能力,他会立刻遗忘先前的伤害,甚至自责,认为是自己胡思乱想。 果然,少年很快红了眼睛,扑进张行端怀里感动大哭。 小朋友就是好骗。太容易得手,所以无趣。 张行端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柔声哄道:“咱们好聚好散,乖。” 别再来烦我,乖。 第39章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没有窗户所以很闷,双手被反绑所以只能趴在地上。 身体被迫保持着非常难受的状态, 所以, 小黑屋里的每一分钟,都像一年那么长。 饥饿会拉长时间感。起初是烦躁, 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 嗓子发痒。再然后,胃开始消化它自己, 喉咙里会涌起内脏的味道——死老鼠,死鸡,死猪, 新鲜温热的动物被开膛破肚时就是这个味道, 内脏的臭味。如果这时候还不吃东西, 胃也就死心了, 不再聒噪, 只是时不时地抽痛一下, 提醒你:这具身体还是需要进食的。然而你无法通过胃痛来感受时间,因为胃酸分泌已经失去节律性,上一次胃痛和下一次胃痛之间, 可能间隔五分钟,也可能是五个小时。 寒冷也会拉长时间感。水泥地面会不断地夺走体温,到最后皮肤变得和水泥一样冰冷。整具身体好像只剩下心脏还有温度,但从那里泵出的血液已经无法温暖四肢。人体很神奇,冷得发抖其实是肌rou在震颤,它在分解糖原以提供热量。当你的肌rou也对环境死心, 不再试图用颤抖来挽救你时,末梢神经就开始叛变。它会联合寒冷,用疼痛对你造成伤害。这种痛是深入骨髓的,大片的,麻木的,沉重的钝痛。因为是从里面开始疼,所以搓手跺脚也没有用。骨髓也叛变了。 人的意志很容易被摧毁。其实真正被摧毁的未必是意志,或许只是身体。 这是他们多年“教学”总结出来的经验:当身体屈服于折磨,谁都会变得顺从。 …… 这句话不错。 余程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看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当身体屈服于折磨,就会变得顺从…… 不,这样不行,太文艺了。 他坐起身,慢慢摸索着床头灯的开关。口中无声地念着梦中的话语,反复咀嚼,反复修改。 为什么会顺从?因为身体屈服于折磨了。 ……不行,太书面了。 为什么会变得听话?因为被虐待怕了啊。 这样还行。 啪。暖黄色的灯光点亮房间。余程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想不起自己在哪里。他低头看看盖在身上的被子,看到自己的双手修长有力,是成年男人的手。 ……算起来,已经过去16年了。 好巧,16岁时被打晕抓进那个学校,到现在为止也是16年。仿佛一个轮回,一个幼稚无知的自己在16岁时被淘汰,由此诞生了一个更适合生存的自己,现在恰好16岁。 被窝很温暖。他掀开被子时明显感觉到皮肤对温暖的依恋,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纸和笔,在书桌前坐下。 笔是医院发的蓝黑色水笔,医疗文书都必须用这种笔写。纸是废纸,背面还印着废弃的病历。 这张纸上已经写了几段话。他仔细揣摩之后,在合适的地方加了一个插入符号,并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从那里出来就变得这么听话?!因为被虐待怕了啊!”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话,“你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吗?” 画完最后一个符号,他突然觉得好笑。很快又正经起来,拿起稿纸默默通读一遍。他酝酿着情绪,在内心反复演练着,并将之记录下来。 于是那段话变成: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那里出来就变得这么听话?!(用力,大声,撕心裂肺地)因为被虐待怕了啊!(深吸气,颤抖,冷笑)你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吗?” 不错,很完美。 余程感到非常满意,于是拿出一张空白的稿纸,把那些反复修改过的话语工工整整地誊写了一遍。 翌日。 严柯回来上班,惊讶地发现大家对他态度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自杀的事肯定已经传遍中医院,毕竟医疗圈子这么小,说不定那天抢救他的医生就是谁谁谁的熟人。但大家却什么都没问,这让他很感激。 周一恰好是11月1号,呼吸科正式进入旺季,不管是病房还是门诊都将比以往更加繁忙。 严柯休了两个多礼拜的假,病区的病人已经换了一拨,因此他对病情都不熟悉。余程带着两个实习生查房,他就推着病历车跟在后面,对着病人一本本地看病历。 大概是躲在后面不说话的关系,病人都以为他是实习生,还让他跟着余老师好好学,以后一定有出息。 严柯尴尬地笑,余程替他解释道:“这不是实习生,是刚从外面进修回来的医生。他只是长得比较年轻。” 一说“进修回来”,病人们都不明觉厉。再加上那句“长得年轻”,仿佛在暗示严柯年资不低。余程说完这两句话,病人们看严柯的眼神都变了。 走出病房,余程道:“这个房间你管吧。还有后面两个房间,九张床给你。” 呼吸1组一共30张床,以往他们都是一人15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