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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平冤昭雪,枉死的我要让他们瞑目九泉,漏网的我要把他们绳之以法。于私,这破天和我诸葛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当然想把来龙去脉弄个水落石出。” 容君行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并不看诸葛纯钧的脸,语气变得阴恻恻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大的口气!平冤昭雪……瞑目九泉……绳之以法……哈哈哈……”他的笑声越来越低,最后成为一声叹息:“可我又何尝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诸葛纯钧盯着对面那摆着几个雪白花瓶的乌木壁柜,沉默许久,突然问道:“如果……当今三皇子是你的亲弟弟,你为什么觉得如果他有一天……坐上那把椅子,会想要杀你?” 容君行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很欢快,脸上的易容因为不能很好地贴合他的脸而变形得有点诡异。他用双手小心地撕下脸上不太贴合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这块璧,恰恰就长在我这无法割舍的大好头颅上。” 在他的面具被揭下的一刹那,诸葛纯钧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然后被口中的菜汤呛住,咳了个满脸通红。 容君行的脸,真的跟她的表哥、就在隔壁的三皇子,毫无差别:深邃的眼眶、狭长的眼尾、微微有驼峰的鼻子、高高的颧骨、薄且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和棱角如刀削的下巴。这下诸葛纯钧彻底理解了为什么容君行不想自己的亲弟弟当皇帝:哪个皇帝会允许世界上有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呢?就算杨飒对容君行手下留情,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想在跟皇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上做文章?所以杨飒若是登上皇位,容君行就算不死,也一辈子难得清静了。 诸葛纯钧盯着容君行那张被面具捂得有点发白的脸很久,突然不明白自己第一眼怎么会觉得容君行跟杨飒的脸一样呢?杨飒永远满脸带笑,笑容里有谦和,但更多的是不卑不亢;容君行大多数时候也是笑着的,但眼神里的笑意要飞扬跳脱得多。诸葛纯钧几乎觉得,容君行即使永远戴着易容,她也能想到他现在这副神情。 受了蛊惑似的,诸葛纯钧也把手伸向自己的脸,三下五除二除去了自己的易容。 两个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人,突然在这黑白的空间里坦诚相见。二人都是沉默着盯着对方的脸半晌,然后默默恢复了各自的易容。 二人离开客栈有一会儿,壁柜上的一个花瓶无声无息地滑动了一寸,挡住一个小孔。 第十三章 小年夜 雪满长安酒价高,度寒宵。身轻不要鷫鸘袍。醉红娇。花月暗成离别恨,梦无憀。起来春信惹梅梢。又魂消。 腊月二十二开始,长安城便飘起了雪花。小年的时候积雪已经到了脚踝。 容君行在汴京见过二皇子之后,便回了长安。身后还跟了个不请自来的拖油瓶:诸葛纯钧。容君行日日出去行医,诸葛纯钧也时常出门闲逛,只有老乞丐因为天冷出门会腿疼,彻底地给自己放了个大假。 小年这天,诸葛纯钧特意顶风冒雪地出门买了麻糖和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容君行提早回家做了一桌好菜,老乞丐自称自己为大家准备了挡风遮雪的屋子。 冬天日短,申时末天已经麻麻黑。诸葛纯钧、老乞丐、容君行三人围坐在火炉边,边吃菜喝酒,边漫无边际地聊天。诸葛纯钧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三个字:一家人。 老乞丐和容君行喝酒后的反应天差地别。老乞丐脸色酡红,话越来越多。开始还有些新鲜的江湖见闻,再喝点便是车轱辘话滚来滚去。容君行喝了酒脸色越发苍白,话也更少,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别人说话,也不知是真的在听还是早就神游天外了。 在老乞丐第五次讲起长安城城西灭门惨案的时候,已经醉酒趴倒在桌上的容君行抬起头来,含混地哼哼道:“酒,再来一杯!” 诸葛纯钧因为身上有钉子,通常不碰烈酒,整顿饭也只品了一小盅,此时便成为三个人里唯一清醒的。她有点无奈地拿起酒坛晃了晃:“彻底空了。你们俩已经喝了一整坛,不能再喝了。” 醉酒的人哪听得懂人话?老乞丐摇摇晃晃站起来,举起空酒杯:“干,继续!” 诸葛纯钧一个头比两个大,抓住老乞丐颤颤巍巍的手,想把酒杯拿出来。没想到老乞丐的手像老虎钳一样,她掰了两次都没掰动。诸葛纯钧无奈,只得把老乞丐连人带酒杯一起架到床上,嘴上半心半意地安抚着:“周公那自然有好酒招待,小年夜说不准还有灶王爷,一次能见个全,赶紧睡吧您。” 好不容易把老乞丐哄老实,盖好被子,诸葛纯钧一回头,被吓了一跳:容君行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直勾勾地望着她,也不知是醉是醒。 诸葛纯钧无路可退,只得就这这个暧昧的距离,有点尴尬地清清嗓子:“容兄这是酒醒了?快回房吧。” 容君行还是呆呆的,张口道:“娘子,你这是赶我走么?”声音十分委屈。 诸葛纯钧简直被这句话吓得心脏漏跳了一拍,连忙伸手推他出门:“有什么话咱们回房说。别打扰张伯伯休息。” 容君行却顺势抓住她推他的手,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好,回房,都听娘子的。” 诸葛纯钧不能多喝,所以完全没体会过人喝多了应该是什么状态。但是话本子她可没少看,听说过一个词叫酒后乱性。前两天她在地摊上随便翻的一个话本子,还讲了一对本不相爱的才子佳人酒后乱性,勉强在一起之后成为一对怨偶的悲剧故事。 诸葛纯钧看了看依然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容君行,心里默默哀叹:“看来今晚我还是睡柴房比较合适。容君行是文昌宫大司命,我是一个在自己亲哥哥手下当差三年都没办过案子的小捕快。我们之间的差距何止云泥?更何况追求他的人还包括水芙蓉那样水灵灵的小姑娘,我一个假小子怎么会入他的法眼?万一他发起酒疯来我打不过,晚上发生些不该发生的事,明天早上起来后悔,我们可是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于是她好说歹说哄小孩一样地把容君行送上床,借口去柴房打热水,溜之大吉了。 雪夜里的柴房像冰窖一样冷。诸葛纯钧为了防止容君行起疑,连铺盖都没拿过来。此时躺在一垛干柴上,闭着眼睛数羊的时候冻得没法睡,运起内功取暖的时候钉子疼得没法睡。哆哆嗦嗦像个被颠勺的大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到后半夜,诸葛纯钧突然听到院子里有细微的响动。 若是动静很大,诸葛纯钧大概会觉得是喝多了的老乞丐或者容君行起夜。但是这么小的声音,诸葛纯钧便不得不起疑。她一个骨碌从柴草上蹦起来,蹑手蹑脚地将柴房门拉开一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