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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所以我从来没怪过你。我那时候只是觉得很委屈,可是至少还有大嫂,她给全班的孩子买了那种很贵的巧克力糖,跟他们说要好好和我玩。”何言之笑起来:“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欺负我了。大嫂刚刚生病的时候,其实是很高兴的,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这样你哥就能多回来陪陪我了。” 何言清点烟的动作凝滞住了。 何言之却依旧自顾自的说着:“可是你依旧没有回来,只是不断的让人往家里送补品,大嫂一口都吃不下,却硬着头皮往嘴里塞,塞完就吐,一边吐一边哭,我被她吓到了,也不停的哭,跟她说让她不要吃了,可是她说不行,她肚子里还有小宝宝,不吃饭,小宝宝就饿死了。”他慢慢垂下眼帘:“这些年我一直在想,那个时候如果你能多回来几次陪陪她,如果大嫂的家里人能来陪陪她,甚至……如果雨霁不是那个时候来的,会不会大嫂现在还活着?” 何言清紧紧的握起拳头。 “我还记得,雨霁出生前几天,大嫂整个人瘦的都脱形了,四肢都细细的,只有肚子很大,她走不了路,只能躺在床上,说要教我背诗,她那时候其实已经很虚弱了,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有力气教我背了那么长的一篇,背一句,解释一句。后来给雨霁起名字的时候,你说要叫何雨晴,我就突然想起大嫂教我背的那句‘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就跟你说要叫雨霁,那时候大嫂才没了不到一个星期,你就笑着夸我读的书多,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是怎么笑出来的。” 何言清喉结颤抖一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早慧,记忆力超群,却从来不知道,那么早之前的事情,他那时候才那么小,却一丝一毫的都记得,一点儿都没记错。 妻子的死确实是他无法推卸的责任,他明明知道她生病了,却只以为是她太敏感了,根本没有当事儿。那是二十多年前,人们还不知道抑郁症是一种疾病,生理心理都需要治疗,他甚至还暗暗埋怨过她太软弱,太不坚强,古往今来那么多生孩子的女人,怎么就她得了什么抑郁症呢? 那时候的他,愚昧的可笑。 妻子刚刚死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她走了,他们向来聚少离多,以至于他一时间都没有感觉到生活有什么变化,只是当某一天他从谈判桌上下来,醉醺醺的回家,瘫坐在沙发上大喊着要喝蜂蜜水却只有吴妈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个只要他说了要回家就一定会在灯下等着他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他喝着那一杯过甜的蜂蜜水,心里苦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第二天他就把女儿从全托病房接了出来,给弟弟请了家庭教师,每天都努力回家,过问弟弟的功课,哄哄女儿的哭闹。 这么一眨眼,二十二年过去了,那个当年在妻子的葬礼上哭道晕过去的小人儿站在他面前,问他,哥哥,你到底是为什么,能在嫂子刚刚去世一个星期不到的时候就笑出来呢。 他一句话都答不上来,他哑口无言。 何言之又看了他片刻,然后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向门外走去。 “你说的对,我的专业就是研究人性和社会,可是黎烽就像是考试的时候我恰巧没有背到的那道题,我看到他我就慌了,甚至连会的也不会了。”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何言清站在门里,垂着头,很久都没有抬起来。 何言之走进黎烽的病房,看着那份不知道是谁放在他枕边的报纸,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份报纸的头版头条赫然写着 他摸出手机,打通了李辰的电话。 “找人去查今天病房这边的录像,我敢肯定是韩恪的人做的,甚至就是他本人做的。通知警察局,对全市范围内的大小旅馆和日租房进行调查,重点查医院周围的。” 放下电话,他抬手拿起放在床头的毛巾,慢慢的擦干黎烽额头的汗。 窗外,天色已经微微发白。 他放下毛巾,坐在黎烽床边的椅子上,慢慢趴倒在黎烽枕边。 “睡吧睡吧,我陪着你,不要着急,也不要愤怒,一定会过去的,我一定要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一个铺垫…… 今晚还有一更。 ☆、一梦又十年 虽然是天色已经将将发白的时候才睡,但碍于姿势所限,何言之还是没睡几个小时就醒了,一睁眼望见挂在墙上的电子表,不过八点多钟而已。 他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下去,一瞬间五脏六腑全都跟着醒了过来。 “我也要水。”嘶哑干裂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何言之忙往床上看去,黎烽正躺在那里看着他。 “你现在还不能喝水。”何言之下意识的说道,顿了顿,还是倒了一杯,然后撕开一袋新的棉签,沾了点儿水滴到黎烽干裂的嘴唇上。 黎烽舔了舔,然后又闭上眼睛。 何言之以为他又睡过去了,忙把被子给他掖好,然后拿下挂在一边的衣服,刚要出门,就听黎烽低声艰涩道:“我想跟你一起出去。” 何言之脚步顿了顿:“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不能下床。” 黎烽‘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何言之奇怪的回头一看,然后就直接吓得扑上去的把人重新按到在床上,接着拼命的按铃,医生闻声赶来,把刚才某人不声不响的拔下来的枕头都重新扎好,然后无奈的看着何言之,问道:“要不要再给他打一针?” 何言之摇摇头,一挥手,医生走了,剩下一躺一站两个人默默的对视着。 “为什么不跟我说?”黎烽低声问道。 “你昨天才醒过来,没清醒多一会儿就又睡了,我上哪儿跟你说去?梦里吗?”何言之笑着说道。 黎烽似乎也想笑,却牵扯到了脖子,不由得‘嘶’了一声,何言之忙按下他:“别动,脖子歪了可别怪我。” 黎烽嘴角艰难的扯了扯,道:“但是,如果不是我自己看到了,你本来是不准备告诉我的。” 他用的是陈述句,似乎已经笃定了,何言之就是这么想的。 而何言之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承认道:“我说过要保护你。” “我也是个男人,何言之,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我想和你一起保护我们。”黎烽的嗓子还是哑的,每说一个字喉咙里传来的灼烧感就更强烈一分:“更可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我没有遇事躲开的习惯。” 何言之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他隐隐约约想起昨天瞟了一眼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