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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来吧,小姐。我想,我们或许能换一个更好的方式对话?” 沉默漫长得像度过一个世纪那般,轻淡温柔的男声终于扫除静默,教人如聆圣音。 没有听到预计的拒绝。 欧罗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缓缓垂下手臂,慢慢直起身子。 未曾想过,取下那份隔绝视线的纸张后,她竟看到了天使—— 要怎么去描述这个在玫瑰丛中静坐的青年呢? 如果他是一幅画,那必然是用最温柔的笔触去勾勒的形体,欧罗拉几乎不能在他身上看到尖锐的锋芒。他或许就是一颗珍珠——并非巴洛克[3],而是无限接近正圆,却散发着清淡冷光的蚌中珍宝。 要挑一支上好的笔蘸取最为沉稳内敛的深棕,才能去描绘他的发。落笔一定要干脆,渲染一定要柔和,发丝排线一定要细密平均——必须保持一种轻柔的、丝绸的质感。末了还要打碎一枚完美的波兰琥珀,揉进他发尾卷曲的末端。 再去烧制一枚无暇的变色琉璃。底色是天蓝,中间滴一圈墨黑,再用普鲁士蓝蒙上虹膜的纹路,任由两种蓝色侵蚀交融后,点成他的眼。撕下在夕阳沉下前最后一朵粉牵牛的花瓣,将花瓣和它背后含混着夜的霞色重叠定格后,贴做成他的唇。 五官分布毋须精雕细排,也不用特意去修饰他眉眼唇线。只需取他此刻的恬淡神情,即使在灿烂的阳光下,也具有着力透纸背的致命吸引力。 他的基调似乎是忧郁的。 不说话的时候,万物都随之缄默。 这大概是一个盛满了善良和迷茫的灵魂,却因本质的温柔,延展出如同蒲苇般柔韧的坚定。 莫名的心跳加速,欧罗拉对青年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熟悉感。 “是你?” 一个照面后,青年略带惊讶地发声。 “先生……您认识我?” 少女不确定她的记忆,试探着询问。 “……不,我只是没想到……您会直接来见我。” 青年微怔,少女的反问像是他们未曾谋面过一样,令他略感困惑。但这不解只持续片刻,他体贴地顺着她的思路给出解答。 “如果您姓‘沃德辛斯卡’的话,那我大概知道您是谁了。” “不止您没想到,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勇气,竟然敢当面跟您求婚……” 少女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对方和自己有旧。青年的话音很轻,轻易就能教人放松下来。 “真是失礼,我竟然忘记提前找叔母问您的名字!” 她懊恼的自嘲让他在怪异的别扭之后,隐隐有些发笑。 “对不起,先生,我第一次求婚——”欧罗拉的声音渐渐变小,如同在做反思一般,细若蚊声地道着歉,“嗯,姑且把这种行为称之为求婚吧……业务流程什么的我都不熟练,还请您见谅。” “第一次求婚,业务不熟?” 少年收起略弯的嘴角,再一次被她可爱的发言撼动。但瞥见她那幅恨不得重来的表情后,他又突生起些许逗弄的意味来。 “小姐,您的意思是说……除了我,您还准备向其他人求婚吗?”他故作受伤,言辞间满是克制的幽怨,“嗯,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怎么可能——”她猛地抬起头,大声地反驳道,“这种经历,一次就够了!” 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思索。 欧罗拉看到青年略带歉意地咳了声,浅笑随即在他面上晕开。 一瞬间,所有含苞的玫瑰,全部都在此刻盛放。 “说得也是,小姐,‘这种经历’对我而言,也是一次就够了呢。” 青年轻快的赞同令欧罗拉涨红了脸,让她的声音休止在唇齿间。 手脚不知该往哪放的她,看到他指了指身边的空位。 “放松些,小姐,过来坐吧——” “我想,我们可以先把这‘奇特’的开头放一放……毕竟错过眼前的风景,那就太过可惜。” * 少女僵硬着走过来坐下——几乎是贴着长椅另一端的边缘,她每一个细胞都诉说着紧张,恨不得这把椅子有一首交响曲那么长。 肖邦恍然发现,他在女士面前,竟会有享受退避三舍待遇的一天。 似乎每次遇见这位小姐,都是完全新奇的体验。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应该是“欧罗拉”。 他见过她近乎绝望的样子,也听过她逃出生天的新生,而现在这样鲜活的她,即使语出惊人,却足够真实有趣。 肖邦不由得再次勾唇。 他安静地继续听风观云,直到她放松下来。 “我很意外,小姐您向我‘求婚’并不是一个好选择……您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士,把我做结婚对象未免太过可惜。” “毕竟我不能给予您令人羡慕的社会地位,就连我为生的职业也并不富足稳定,甚至我的身体都不会完整地维持一个月的健康——选择我,就像选择了一滩死水,我无法给予你太多东西。” 肖邦并不是一个喜欢用语言明示的人。但他第一次,对人耐心细致地劝解。 “可您这样……会背负一些不该承受的曲解。” “所以,您是在为我牺牲?小姐,这样的善意就太崇高了,完全没有必要。” 他惊异于她的动机,下意识提醒她负面的口舌伤害不了他分毫。 “不,不是的——如果我真怀着这样的心思,我想这对您是一种侮辱。先生,您完全不需要这样的伪善来安慰。” “说来惭愧,我求婚的目的并不单纯——无关那些,您身上有我所求的一样最宝贵的东西……” 他觉察到她的神色变得不太自然,话音也逐渐消散,依旧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值得求索的东西。 “您的不顾一切,能在我这得到什么呢?” “自由。先生,和您签订婚约,我就能掌握自身了。” 在肖邦眼中,欧罗拉此刻正抬眼远眺天际,仿佛在天光中寻觅希望。她眉目舒展,而后坚定地与他四目相对,未有丝毫闪躲。 青年听见少女说出了最不可思议的话: “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证——不,我甚至可以和您签订协议,等我借由您脱离‘沃德辛斯卡’,您可以随时以任何理由解除和我的婚约,完全不用担心会影响您的声誉。” “在此期间,我愿意承担未婚妻的义务,但只能给予您陪伴和照顾,就像个关系密切的朋友那样。我绝不会在这段关系未结束前背弃您,停止的权利永远在您手上。” “我不干涉您的生活和交际,您甚至可以在朋友面前隐瞒关于我的一切,直到您有了喜欢的人,我们随时可以中止——他们给我的嫁妆,您可以拿走一半。” 处处都在维护他的利益,听上去更像毫不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