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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头望了一眼老人,接着便爬了下去,由锁链自动缚住它的四肢,一声长啸过后,它闭上眼,似乎陷入了沉睡。 “十年。”玄龙忽而道,“那张符纸只能锁他十年,但他过了期限却也没出来,不肯离开江陵,也没有来找我,他是把自己活生生熬死在那儿的。” “为什么?”花珏问道。 “我不知道。”玄龙的眼神追着那个老道士,有几分探寻的意味。“我也不知道……还有凡人曾经这样帮过我。我想跟着他看一看。” 第76章 真-兴州 玄龙与花珏两人如同鬼影, 跟着老道在山里的庙堂里呆了一段时间。时不时有人上山奉香, 花珏也慢慢知道了,这个老人的道号为护花。 倒不是寻常人调笑男女关系的那个护花,旁人传言, 此人是佛前护花使者转世, 在梵天照看五树六花,因感念众生疾苦而来, 因而得名。也便是说, 这个道号不是他自己告诉人家的, 反而是别人传成这样的。真假与否, 花珏并不清楚,唯独知道此人并非凡尘人物, 以前似乎同宁清有过交集,受邀加入青宫道派,但在宁清死后便离开了。 老人用镇魂钉锁死了井口, 往上造了一尊慈航像, 喃喃念道:“从此此庙以慈航真人名,奉龙神睚眦香火不断绝。凡往来供奉,皆记在睚眦名头, 以平神灵之怒。” 幽深的井口传来低沉的回音, 老人摇摇头, 叹道:“你要怨便怨我罢,人神相契,必然会有此牵扯, 这本是那条小龙和我友人的冤孽。” 符纸只镇了十年,对于神妖千万年的寿命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但对于那时躲躲藏藏的玄龙来说,十年便是救命的时间。 玄龙道:“我从兴州出来找你的路上,唯独睚眦打我打得最凶,此后他十几年没再出现,我还以为他回家娶亲了。” 花珏捏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老人在山中呆了数月,在此期间常同井底的睚眦说话。那时候睚眦只不过是身无自由,但意识尚且清楚,老人说,他便听着。护花道人将上好的花茶饼丢下井中,睚眦也照吃不误,脾性很好。 几天后,老道说:“我不能待在这里啦。前几日我算了算,我那位友人已经转生,我须得找到他,替他看一眼。” 井下的龙打了个沉重的呼噜。 “我也是老身子骨了,这条命该由无常索去。此去不知能否回来,若我回来,则在此陪伴你到死,若不能回来,你便知我已死,十年后你恢复自由身,可到黄泉道上来寻我报仇,我在忘川旁等你十年。”老人将拂尘换成拐杖,对着井口深深参拜,“就此别过。” 老人下山,微风细雨,山峦苍翠。 “他要去哪儿?”玄龙问。 老人下山后,时间似乎变快了一点儿。玄龙化了原身,花珏伏在他的脊背上一路追赶。老道身侧有一匹小灰驴,路平整时,老人骑驴上路,不平整时,他牵着缰绳,拄拐慢慢攀爬。有的地方偏僻,甚至连人踏过的足迹都没有,但老人不知为何便轻松过去了,仿佛足下自有仙鹤在。 这一路往南,花珏看出了他的目的地。 “是兴州。他在找宁清的转世,也就是……我。” 花珏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身下的巨龙扭过头,在他手心轻轻蹭了蹭:“别害怕。” 他在小凤凰的梦境中找不到的家,就在这里。 花珏没有来由地一阵紧张,刹那间便理解了古人所说的“近乡情怯”。等到了那个小小山城中,那种自蒙昧时便有的亲切与熟悉感将他包裹住时,他仍然不敢迈开脚步。 护花道人在溪水边洗去脸上风尘,捧水啜饮,一腔清甜。身后是深林与晨雾,身前是空旷无垠的田地与三三两两的人家。 “您是神仙?是药医么?”老道气质非凡,寻常人莫敢近身,只有几个采草的小童过来问话。 老人笑了:“你们这儿可有一户人家,姓为草木姓,最近得了个小娃娃?” “有的!有的!是村头长户的花家,他们家媳妇儿昨儿生的,药郎们都去了。”小童叽叽喳喳地过来,要给老道引路。花珏跟了上去,一路环视着周围景象,内心有说不出的怅然。 有人道:“不知道是个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田埂间微风徐徐,带来些稻草叶的清香。有人迎面跑来,神色苦闷慌张,说的也正是他们当下在讨论的这回事:“坏了,你们别去了,今早郎中看了,他们家的小孩子刚出生便有弱症,气息不足,恐怕活不过明日。别去了,别去了,这种热闹咱们不看。” 一个小童讶然道:“怎么会?花家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好的人,为何遭了这种灾?” 花珏的脚步顿了顿。 玄龙再握了握他的手:“别怕。” 护花道人却只是笑笑,摇头道:“请带我去罢,我或许有办法。” 一行人继续前行,气氛却沉闷了许多,像是被这份别家的噩耗突然打断了。老道自顾自在哪儿数着时辰,问道:“姓花么……他家娃娃何时生的?” “老神仙,是昨儿巳时生的。” “昨儿巳时……”老道慢慢踱步进去,拨开院中挤挤攒攒的人群。 花珏望见了许多人的面孔,来来回回多少遍,他一眼便挑出了那个将他养大的人:“奶奶!” 他一时间忘记了这幻境中的人听不见他说话,花奶奶比他看到的任何时候都要年轻美丽,年近四十,仍然会被路人叫作“姑娘”的女子。花奶奶坐在庭前,一脸严肃,晶亮的眼眸中平添几丝忧愁。 花珏的声音小了下去:“奶奶……” 玄龙紧紧拉着他,要他往内室看去。 房中飘着淡淡的血腥气,地上的水盆还没收走,坠着几滴淡红的液体。花家在乡中有德望,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殷实,一家人为了新生命的降生,早已做好了准备:梨花木的摇椅,洗晒过好多回的布虎与铃铛,台前摆着一双可爱精致的虎头鞋。摇椅中的婴儿面色青紫,几乎不见呼吸。 玄龙低声道:“……这是你。” 花珏垂眼望着那皱巴巴的孩子,沉默不言。 “敢问夫人,贵公子是昨日巳时出生的么?”老道开口问。花珏听见帐中一个疲惫虚弱的女子声音道:“是的,吾儿昨夜巳时出生。” 今年是何年月? 花珏抬起眼,想要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老道却仿佛能感知他意愿一般,轻声念道:“乙亥年,己丑月,丁卯日,乙巳时。年柱天干乙木,这是女子才有的命格啊。他是……” 此后的话语,与花珏脱口而出的话相叠。玄龙回头看去,也分辨不清花珏的神色。 花珏怔怔地道:“是……正阴命。” 旁边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