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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十分艰难地开口,颤抖着声音问:“国公?” 李沅坐在席子上,点头又摇头,道:“如今该叫燕王了。” 林子清半晌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裂纹越来越大,他仿佛能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那副用来示人的面具,碎成了千万块。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 似乎是笑,又似乎是哭。 林子清定定地看着素色衣袍的李沅,仿佛要将心上的烙印再加深一层。 李沅也含笑看着他,对他颔首道:“子清,你来。” 他甚至忘了站起来,膝行两步就到了李沅身前,再次俯下身子,深拜于地。他的心中已经空了,只知道如今李沅就在他面前,他一抬头便可仰望李沅——就如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李沅时那样。 第10章 第 10 章 林子清却始终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李沅时的情景。 林子清出身于北方深州的士绅之家,虽不似世家豪门那般钟鸣鼎食的大富大贵,但家中也有良田千亩,平素里也算是锦衣玉食了。 他开蒙早,读书时夫子又总是夸他聪慧。父亲听了这话,开心地将他抱在膝头,对母亲说,此儿日后定能光耀门楣。这话听得多了,连年幼的他都认为自己的人生当如是,读书、举进士、做官、光宗耀祖。 可那时尚他不懂天道无常的意思,不明白任何时候,意外都可能降临。 十岁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就在那个冬季,甸服人的铁蹄踏碎了他对未来的所有幻想。 自幼生活的宅院,被冲天的烈火焚毁。严厉的父亲、慈爱的母亲、和蔼的族叔、每日都能见到的亲人们,都死于冰冷的屠刀之下。 库房厚重的门被撞开,里面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全被人抢了去;如玉如冰的白瓷成了无人问津的碎片,在火光中反射着凄冷的光;价值千金的书画就散落在地上、不知道被人践踏了多少次,留下数不清的暗红脚印,触目惊心。 被母亲藏在了水翁之中的林子清,最终也没能逃过这一劫。被甸服人找到的那一刻,他听着周围的哭喊声、惨叫声、大笑声、脚步声、兵器撞击的声音、刀砍入血rou的声音、木材在火焰中燃烧的声音,觉得自己身处之处并非人间,而是炼狱。 在那个血与火交织的夜晚,生活终于撕开了自己温柔的伪装,向他露出了狰狞地面孔。 他被掳走与异族为奴。每日都有做不完的活计,往日读的诗书似乎再也没有了用处。被夫子夸奖的聪慧变成了算计人心,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没被他利用过,可只有如此他才能在苦寒之地活下去。 这样过了三年,朝廷终于出兵,接连几次大捷后将深州收复。 当时他并不知晓这些,只记得自己被带到了行军的营帐中。一位身着明光铠的年轻将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皱了皱眉,然后一剑斩开了他所带的镣铐,轻声对他说:“回家去吧。” 突如其来的种种变故,令林子清不知所措。他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将军”。 那个将领皱着眉头,收剑回鞘,眼里却没有丝毫嫌恶,纠正他:“叫国公。”这个人便是刚承袭成国公的爵位、北上陵州的李沅,当时他仅十六岁,第一次领兵出征。 听见林子清改口,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语气温和的对林子清说:“这么冷的天,你穿成这样可不行。”又转而叫手下人拿来了一件外袍,给林子清披上。 林子清抬头,摘下了兜鍪的李沅露出清隽的面庞,年轻到令人难以置信。他不知眼前这人的铠甲反射着积雪还是太阳的光,亮到令人不敢直视。 “你……”李沅带了些无奈的低沉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九郎都没你这么大的反应。” 林子清这才堪堪回过神来,这件事的确荒诞。可李沅还在,再荒诞又能怎样,逆天而行又如何。 只要李沅还在。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又变成了那个无论何时,都带有三分笑意的人。再环顾四周,李濂已经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与李沅两人。 他冲李沅拱手道:“子清无状,还请国公见谅。” 李沅见林子清恢复常态,才舒了一口气,笑着打趣道:“我就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你看你,几乎一点都没变。” 林子清却摇摇头,回他:“国公谬赞,子清早衰蒲柳,难入国公之眼。”他鬓边已有星星点点的白发,说是早衰蒲柳,也算不得夸张。 李沅不接他的话,故意道:“刚刚同你说过的,如今我可受封燕王了,这么快就忘了。” 林子清那时正极度震惊当中,知道了面前这人是李沅之后,便什么都没听进去。不是忘了,是根本就没记住。他低眉敛目,回道:“是臣失言。” “你啊,”李沅用手轻点他的额头,带了几分无可奈何。 林子清抬头直视李沅的双眼,李沅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两人想问的问题、想说的话太多,却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是林子清先开口:“方才,子清又想起第一次见到您时的情景了。” 李沅顺着他说下去:“第一次么?那时候你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胆子却大得很。” 林子清一听便明白,李沅所说的,其实是他们第二次会面。 那时他虽被救了下来,深州也被收复,可家早就没了,他也有办法养活自己。于是拿了李沅留给他的盘缠,搭上一路商队去往陵州——北境中勉强可称得上“繁华”的所在。 他本想找个师傅去当学徒,学一门手艺挣一口饭吃。可天不遂人愿,敲了数不清的门,也没有一家愿意要他这样一个瘦弱的、一看就干不了活的学徒。听说他曾被甸服人掳去后,有些人直接关上了门,还有些人甚至想要放恶狗驱逐他。 为了活下去,他只能入贱籍为奴。 恰好就碰上了成国公府采买下人,这些勋贵惯常使用家生子,轻易不会从外面招人。可李沅北上时十分匆忙,又要照顾着寡母幼弟,因此只顾得上带走心腹之人,余下只能等到了陵州再置办。 对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来说,进国公府再好不过的差事。这种大贵之家不会苛待下人,做了几年工到了年纪还会给配一门亲事。“宰相门前七品官”,国公府的人,哪怕是贱籍,都要比陵州城里一般的平民有些头脸。 李沅身居高位,可到底存了几分少年心性,那日非要跟着府中的管事一起去看看。 林子清再次看见李沅的时候,正像一件货物一样被人挑拣,不是像,他本身就是一件货物,而且还是不太值钱的货物。 他只用一眼就认出了耀眼的李沅,可是李沅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