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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不小心叫她溜出去了一回,这会儿便死也不肯离开她半步了。无论贺瑶芳再喊她亲自熬糖粥,抑或是闹着要她带着往前头去,她都不肯让贺瑶芳离了眼前。贺瑶芳有心撒泼打滚儿,奈何皮虽嫩,心却老。搁着前世吃不上饭的时候,她都没为一口吃的这么丢脸,眼下就更是做不出这等事来了——只好自己生闷气。 何mama见她闷闷不乐,心道:可是作怪!这没娘的孩子长得快,这性情,却也变得古怪了啊!还道她是幼年丧母,移了性情。这可愁坏了何mama,小娘子是她带的,她又不是老安人招来的,一旦出了个差错…… 何mama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是一个哆嗦,满是忧愁地看一眼贺瑶芳紧绷的小脸儿,轻声哄道:“二娘你听话,别闹,前头是大人们的事情。” 又是老调重弹,贺瑶芳这会儿可提不起兴趣来,何mama无奈,只好给她讲古。大字不识的妇人讲故事,要么是鬼怪奇谈,要么就是节妇孝子。主母新丧,鬼怪奇迹是不讲了的,便说这贺家与容家的交情之事。 —————————————我是转述的分割线——————————— 间壁的容大人名羲,正做着他的尚书,不幸祖母死了。因父亲已亡,他现是承重孙,自要守个三年的孝。便奉母亲容老夫人,拖家带口回来祭祖修坟。 若要论起两家的渊源来,却要从贺瑶芳的曾祖算起。这位老太爷乃是一位进士,与容大人的祖父是同年。容大人的祖父中进士时已年过五旬,贺家老爷子却是三十来岁,正当壮年。两人既是同乡,又是同科,竟成乡间美谈。 没几年,容大人的祖父便死了。因做官时日短,花费不少,家中无以为继,还是贺家老太爷念着同乡的情份,周济孤寡。 后来贺家老太爷只得一个儿子,便是贺瑶芳的祖父,少年中举,却一直没有考中过进士。一气考到四十岁上,不得已,贺老太爷给儿子以举人补了个六品官儿。祖母罗氏的身上,是真的有个六品诰命的。 相反容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偏又生出颗读书的种子来。容大人的父亲,却是早早考中了进士,官运居然还不错。只恨命短,扔下孤儿寡母。亏得长子容羲书也读得不错,续娶的妻子又颇明大义,宁愿卖了自己的头面嫁妆,也要供前妻之子容羲将书读完。三年孝期一过,容羲愈发用功,不久即中了进士。因家宅和睦,上下一心,名声极佳,仕途愈发平坦。奉这继母,也是越发的恭谨孝顺。 直至如今,又回来丁忧。 ——————————————转述完毕—————————————— 何mama说到兴头上,嘴一秃噜,就顺出来一句:“亏得他们家来了,从中说和,才叫舅家拿了田走了。不然啊,这白事儿就要……呃?”说到半截,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小心翼翼看贺瑶芳一眼。 贺瑶芳上辈子便历练了出来,这会儿找到一丝昔日的感觉,面上不动声色,只当没听到。何mama生硬地转了话题,又说到容家之和睦兴旺上来。 贺瑶芳听完了何mama对容家“家宅平安”的好一通赞叹,又听她说一回:“好心有好报的,若不是当初结下的善缘,如今也得不到人家的援手。”心里颇不是滋味,容家就是三代进士,反观贺家,除了她曾祖中了进士,下面无论是她祖父还是她爹,到死都是个举人。 举人,放到乡间,也颇能看了,然而毕竟是有所不足。这两位,最后都是因为不能中进士,活活把自己给闷死的。即使是自己父祖,她还是在心里暗骂:【也就这点儿出息了!男人丈夫,器量这般小,这般看不开,难怪考不中进士!】又想这容家,虽曾受过自家祖上些许恩惠,却能在发迹之后不忘旧情,委实难得。怨不得人家家业兴旺。 何mama两眼放光,对贺瑶芳说:“二娘,容老夫人真是个大好人!” 是呢,有哪个做继母的能做到容老夫人这样儿的,都该被奉到神龛里,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委实难得! 现在想来,大约是有了这位容老夫人做榜样,对前妻之子比对亲生的还上心,能把一家人团成一块儿,中兴家业。自家祖母和父亲便以为天下继母都会不错,坚定地又说了一房媳妇儿。 恨只恨贺家的运气比容家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弄了一个丧门星过来。 真是越想越没意思了。 贺瑶芳蔫了。 何mama见她不闹了,放下一颗心来,又哄她去吃糖粥。 贺瑶芳打起精神来:“我与阿姐一道吃去。” 何mama无奈,将她抱到了贺丽芳的房里,央了贺丽芳看住了她,自去取糖粥。 贺瑶芳见胡mama不在,咬咬牙,小声问道:“阿姐,你知道舅家的事儿么?” 贺丽芳并不知晓多少内情,却将小脸一扳,故作大人样儿训斥道:“你要死!小孩子家,不要胡乱打听!” 贺瑶芳:“……”要不是现在再没旁的人可以用了,打死她也不跟这位大姐说!谁个叫她现在只有三岁的呢?说什么做什么,旁人都只当她是童言童语,并不当真。大姐虽然只有七岁,好歹是个半大孩子了,做起一些事情来也更方便。据她这两日观察,贺大姐虽然年幼,却是个拎得清的孩子——她也没旁的选择了。 她总得从现在慢慢引着,等明后年父亲要续弦儿的时候,才好合作捣乱。 深吸一口气,贺瑶芳小声说:“我知道。” 贺丽芳斜着眼睛看她:“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 贺瑶芳心说,我忍了!对贺丽芳招招手儿:“我偷听她们说的。” 凡是偷听来的,都觉得听到的是真话,贺丽芳也不例外,弯下腰来问道:“你听到什么啦?” 贺瑶芳一五一十将何mama说的,择要转述了。一面说,一面还担心:这jiejie听得懂奁田是什么么?顺口问道:“阿姐,什么是奁田?” 贺丽芳气得小胸脯一起一伏的,才要跺脚往外跑去寻祖母问个明白。猛听得这一句,又噎了回来,虎着脸道:“你要死!阿婆不许家里乱传话,你还说!你还说!”说着,往meimei身上拍了好几下,“不许再说给别人听了,知道不?” 贺瑶芳被她用力打了几个,疼得紧,深觉自己冤枉。好在她上辈子没少受这等冤枉气,倒也绷得住。听长姐这般说,显是听明白了,放下心头一块大石,故意说:“我以后也不跟你说啦!” 贺丽芳:“……我不打你了。往后有话都对我讲,不要对别人讲,连阿婆也不许讲,听到没有?” 贺瑶芳从善如流地点头。 贺丽芳又给妹子整整衣裳:“以后就剩我们啦。”心中却不无得意:果然,让阿春四处乱走,引走胡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