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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工夫,还佯怒戳戳大儿子阿元胖鼓鼓的脸颊,惹来阿元一串稚气的不满咕哝声。 彭裁缝拿着一卷软尺从里头出来,笑应道:“还不是人家虞先生虞太太教得好。” 他三十出头,生就一双眯眯细长眼,不笑时也一副笑模样,就是太黝黑矮小了些,尤其是跟肥白高壮的彭太太站在一起时,足比妻子矮半个头。 红豆总觉得这两口子一个像白汤圆,一个像西洋芝麻糖,当下扬脸一笑道:“彭先生彭太太说笑了,阿元阿宝这才几岁,等他们长大了,自然也懂得兄友弟恭的。” 彭太太啧啧道:“还是要上学堂读书的好,瞧瞧虞小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顶文雅又新鲜,将来我们阿元阿宝能有你们兄妹一半出息就好了。” 虞崇毅本来笑眯眯地听彭太太夸meimei,不想夸到了自己身上,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等红豆坐稳,便招呼一声说:“走了。”一踩脚蹬,自行车像箭一般冲了出去。 红豆家所住的弄堂离圣约翰大学不远,路上只需绕过一条马路并一个园子,算起来不过一刻钟。 兄妹俩迎着秋阳疾驰了一会,红豆抬手压住乱飞的发丝,问哥哥说:“哥,你还记得之前找彭裁缝看报纸的事吗?那个王美萍找到了吗?” 虞崇毅顿了一下才想起meimei说的是谁,漫应说:“哦,她啊,没找到。” “她是不是被拆白党绑票了?”虞红豆好奇追问,“难道那帮人没跟她家里要过赎金?” 虞崇毅奇道:“谁告诉你她是被绑票了?” 红豆耸耸肩:“我猜的。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离奇失踪了,总该有个说法。” 虞崇毅知道meimei向来喜欢捡这些新闻来看,见她大发议论,倒也不觉奇怪,只认真说:“这几月我们也逮了不少拆白党,细问一圈下来,没一个有王美萍的消息。如果当初贼匪是冲着钱绑票她,她一个乡下姑娘,又是独身出行,身边所带财物想来也有限,而且事后这几个月,她家里人可从未接到过绑匪打来的勒索电话。” 若是图色,他和同僚这些日子把上海那些明|娼暗|娼摸了个遍,始终没能找到跟王美萍相像的被拐来的“新货色” 。 其实上海一年到头不知要丢多少人,哪能个个都大费周章去找寻?之所以在这个王美萍身上花了这么多工夫,还不是因为王美萍有一个小有名气的舅舅。 这人叫周同强,是沪上一位小有名气的学者,家境虽清寒,骨头却硬,每写起文章来,针砭时弊、臧否要员,篇篇议论都辛辣无比。 警署的长官想是畏于周同强在上海有一定影响力,才特意交代下来要仔细查访。 然而一找数月,他们将租界那些收容所、歌舞厅、教会医院,乃至郊区的收尸场都翻了个遍,依然毫无头绪。 怕meimei继续追问,他略有些心虚:“没找到不等于人没了,像王美萍这样旧式家庭里出来的女性,一年总有几例离家出走的,许是为了追求自由恋爱,跟人私奔也是有的。” 虽然听出哥哥话里的敷衍之意,红豆却承认这并非不可能。 “那个大明星陈白蝶呢?”红豆想想又问,“你们这几天这么忙,就是忙着在找她吧?” 虞崇毅叹气说:“可不是。” 陈白蝶风头正健,不少名流与她有来往,她这一失踪,警察厅上上下下都跟着人仰马翻的,就拿昨晚来说,他就是奉命去法租界陈白蝶名下的一套公寓里搜查,忙了半晚上才消停。 “那你们有线索了吗?” “没有。”转眼间就到了圣约翰大学门口,虞崇毅刹住车,“到了,下来吧。” 红豆下了后座,往哥哥脸上看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哥哥今天有些颓丧。 虞崇毅扭头对上meimei打量的目光,迟疑了一会,忽道:“红豆,要是哥哥换一份差事,你觉得怎么样?” 红豆一愣,换差事?好端端的,这是从何说起。 虞崇毅像是千头万绪不知如何开口,默然了许久,最后抬手摸摸meimei的头顶,苦笑着说:“好了,先去上课吧,回头再说。” 红豆只好道:“好吧。” 抱着书包往里走了一段,又回过头,冲哥哥龇牙笑道:“哥,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就算要瞒着妈,可千万别瞒着我呀。” 虞崇毅理都没理这话,一踩脚蹬便扬长而去,只远远说:“下课跟同学早点回家,要是有空我就来接你。” 红豆边走边暗自揣测。 父亲在世时,做的是皮货生意,为了攒下一笔家财,常年在外闯荡。哥哥那时候不懂事,活像一个空心大萝卜,成天只想着玩,更静不下心来读书。虽也跟父亲出去历练过几回,却半点生意经也没学到。 父亲染肺病去世后,哥哥成了家里唯一的男人,仿佛一夜之间,哥哥就长大了不少,懂得顾家,也懂得体谅母亲了。 当时北平形势不好,连带上海这边风声也紧,母亲怕打仗,干脆关了皮货铺子,又将父亲留下的产业一一变卖,一部分折算成现款,另一部分折算成金条,撙节着用度,仔细打理一家三口的生活。 此后时局稍稍清朗了些,哥哥未能考入大学,不愿就此在家赋闲,便去拜谒父亲生前一位友人,请他开具了一封介绍信,到警察学校去读书。 当时沪上警署招学员尚未形成严格的一套系统,哥哥毕业后,顺利进入警察厅下属公共租界的一个辖所,成为了一名警察。 然而如今警|察名声在外,自上而下,鲜有不尸位素餐者,哥哥混迹其中,只能和光同尘。 譬如那个王美萍的案子,哥哥当时还曾特意找来不同报社登载的寻人启事来看,可见哥哥为了破案,十足下了功夫,可惜独木不林,单他一个人使劲又有何用。 他又素来秉性纯直,长久下去,免不了会郁郁不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