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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衫人便敛了眉目向他一揖,退了出去。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谢先生疲惫地靠在一棵树上。

    闭了眼,手一挥白玉笛出现在掌中。

    他睁眼将玉笛放在唇边吹奏一阵,而后一道白光飘过。

    “收进来的东西,我从没有归还之理。”

    “但这回……狄怀英,我为你破例一次。”

    他顺着树干坐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荷包。

    打开那个荷包,里面有一缕银色的头发,清冷的颜色,不知浸透了谁的气息。

    诸般念想,皆为痴妄。

    瞒不可瞒,说不可说。

    第44章 【四十三】

    韩信来到小筑时,便见狄仁杰一人站在中庭望树,还没想反应过来便被狄仁杰喊住。

    “龙族少主”

    “是。您……”

    狄仁杰看了看他手上提着的酒,淡笑:“过来吧,给你说几件事。”

    “……”

    韩信离开时,已是傍晚,前一秒还好好的天气,后一秒就下起了雪,他回头看了眼中庭,皱了皱眉。

    突然想起在风月楼偶然见到李白的时候,那人喝的半醉,满眼笑意。

    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们大概会是很好的朋友。

    雪蔓延到了青丘山。

    李白站在山顶负手望天。

    先王下葬,民众大哀。

    在他们眼里,先王是一位极合格的君主,他的一生都给了青丘。

    除去残忍的宿习和对自己的态度,他似乎看上去真的很好,李白想。

    先王下葬的时候,一位老臣拍着他的肩膀说,王上,您切莫负了先王的期望。

    可是怎样才算得上不负呢?除了一生为青丘鞠躬尽瘁外,还要继续那样残忍的宿习

    李白浑身发冷。

    他想逃开。

    他想念温暖的东西。

    幼年时父王的爱抚,阿贤的拥抱,露娜的笑,谢先生少有的劝慰,与韩信偶尔的默契,以及……他的吻。

    我要见他。

    这个念头突然从脑中冒出,疯长。

    不顾还在丧礼期间,他二话不说下了青丘山。

    沿途碰到了青丘民臣,却都拦不住他。

    “王上,您去哪?”

    “这还在丧祀期间,依祖礼不能下山啊!”

    “王上,王上!”

    没人追得上他。

    他用着将进酒,一路疯跑。

    穿过树丛,穿过街道,穿过湖泊,穿过深幽竹林,停在小筑面前。

    好久没这么任性了,可他就想见他。

    李白盯着小筑不住地喘气。

    他想见的人不一定会在这,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太多人在这里出现,太多事在这里埋葬。

    而太多温度掩盖在这大雪纷飞里。

    若问他生命中,什么地方最温暖,大概就是这里了。

    那个人,怎么能不在最温暖的地方呢?

    李白推门而入。

    中庭有雪,梅花有色。

    阴阳师长发披散,靠着梅树喝酒。

    明明不会喝酒,却还要硬喝,被呛得咳嗽的人,脸色绯红。

    他见李白一步步走来,突然笑了,氤氲的眸子,美胜梅花。

    “你来了?”

    李白张了张口。

    “真巧。”

    李白静静看他。

    “我想你。”

    李白眼中泛起波澜:“我……也想你。”

    狄仁杰又笑了,比花清艳,比水纯明,又带着丝丝醉意。

    他真好看。

    李白想。

    “为什么喝酒?”李白走到他身旁坐下。

    “……想知道你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李白看他一眼:“这不是我这儿的酒。”

    “嗯,韩信送来的。”

    李白稍有惊讶:“你见到他了?”

    “嗯。”

    “你们……”

    “嘘——”狄仁杰伸出双指抵在他唇上,李白乖乖闭嘴:“我不想说其他的。”

    李白点头。

    “给我十天好吗?”狄仁杰松手。

    “什么”

    “陪我十天,整整十天。”

    “为什么?”

    “前些天我算了一卦,近期我有劫数将至,化劫之法,唯有闭关,所以十天后,我可能要闭关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大概都见不到我了。”

    “……你要闭关多久”

    “大概一年。”

    李白沉默片刻,倾身抱住狄仁杰,把头埋在他颈间,闷闷应答:“嗯。”

    见他如小孩子一般的举动,狄仁杰心中一软,想到他小时候也经常这般抱着自己,便伸了手也回抱住他。

    “怀英。”

    “嗯”

    “你身上好暖和。”

    “……嗯。”

    “好想多抱会儿。”

    “那就多抱会儿吧。”

    “十天你想去哪?”抱人的手紧了紧。

    “去哪都好。”

    “长安怎么样?”

    “好。”

    “……”

    “太白”

    狄仁杰低头一看,李白竟是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大概是这几天着实累着了。

    既然累了,那便好好休息罢。

    狄仁杰凑近,在他眉心轻轻一吻。

    有点甜,有点凉。

    第一天,他们到了大漠,黄沙万里,孤烟袅袅。明月高悬,李白诗兴大发,他饮酒舞剑,剑光成诗。

    狄仁杰坐在一旁石头上看他,边看边喝酒。口中的液体滋味还是那般烧灼苦涩,可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喜欢。

    李白回头对他笑:“好看吗?”

    狄仁杰发丝被风吹起:“好看。”

    第二天,他们在江上行船,八百里水波轻漾,崇山峻岭掠过眼前,狄仁杰站在船头,觉得风很凉。

    李白给他披上衣服。

    狄仁杰回头:“你喜欢风吗?”

    “喜欢。”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生来自由,没有拘束。”

    第三天,他们攀上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两人并排倒在山上,看到这冬日里久违的晴天。碧天无云,朗若璞玉。

    一偏头却都撞进对方眼中。

    “怀英,我总觉得这个冬天好长。”

    “……冬天,快过了。”

    第四天,李白破天荒拉着狄仁杰去了一家青楼。姑娘们肆无忌惮的眼光和调笑纷纷落在两人身上。

    “你拉我来这种地方作甚”

    “想瞧瞧怀英会不会慌乱无措。”

    “结果呢”

    “结果我低估了怀英的能耐,你这从头到尾坐怀不乱的清冷模样,人家青楼姑娘见了都怕。”

    狄仁杰抬眼瞟他:“心疼那些姑娘了?”

    “心疼你。”

    “心疼我什么”

    “心疼你接下来的反应。”

    未及狄仁杰反应过来,便被李白推倒压在身上。

    “你……做什么”

    李白唇角一勾,凑近狄仁杰耳畔低语:“做让你慌乱的事。”

    狄仁杰偏头,脸色微红。

    第五天,他们到了一家酒馆。

    酒馆老板很热情,一边跟二人喝酒一边给二人讲故事。

    狄仁杰难得得喝了很多酒,呛得脸色绯红,不停咳嗽,李白劝都劝不住。

    酒馆老板看着两人哈哈大笑,说我给你们吹奏一曲吧。

    笛音婉转悠扬,高亢嘹亮,又似有悲意。

    李白低头,狄仁杰喝醉了,倒在自己怀里睡着。

    他紧了紧抱着他的手。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