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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老火炖的燕翅羹,他就已经擦擦嘴,赞道:“味道不错,竟是三熙楼的口味。” 虞剑关见他面前菜肴点心一片风卷残云后的寥落,不由得笑道:“这是我前阵子特意从三熙楼重金请过来的大师傅做的,人不在京城,能吃到故乡的风味也是好的。” 齐无伤不懂茶的妙处,一时端着只鳝血裂冰的青瓷茶盏,吩咐满上一杯清水,仰脖一口喝干,便静静坐着等虞剑关吃完。 虞剑关爱煞了他纵横任意的男儿气,却又着实鄙薄这等毫无情趣的不讲究,不禁蹙了眉头,越发一小口一小口的夹些菜磨牙般吃着。 齐无伤耐心甚好,不急不躁的等她吃罢漱口净面完毕,又陪她回到房中,坐下又喝了一盏水,方起身道:“你先歇着,我去看看子石。” 虞剑关登时变色,霍然立起,挥手令一屋子的丫鬟们都下去,强忍悲愤,柔声道:“王爷,臣妾哪里伺候得不够周道?你对我到底有哪里不满意?” 齐无伤有些不解,安慰道:“你是西魏王的正妃,也是最好不过的女人……我尊重你,绝无半点不满。” 虞剑关看着他,直恨得牙都要生生嚼碎!他总是这样,掌握着宁国最强大的一支军队,能杀退最危险最凶残的蛮族,能翻天覆地让幽禁七年的太上皇复位,但他却故意听不懂自己的话,故意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总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无辜懵懂的嘴脸。 虞剑关当即厉声道:“王爷,你扪心自问,你可对得住我?我堂堂虞大将军的独女,自十年前嫁到雍凉来,侍奉公婆cao持府中,何曾有过半点疏漏不妥?你朔边打仗,我守活寡,你去宸京筹谋,我还是守活寡,如今你是这雍凉城的皇帝了,边关亦无大战,难道你还要我接着守活寡?” 这位千金贵妇真正急了,倒有几分虞禅大将军的脾气,齐无伤被吼得怔住了,温言问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发这么大脾气?剑关,你知道我并不是个伶俐人,也不会猜别人的心思,你明说了,我才明白。” 虞剑关咬着牙,眼睛里已蓄满了泪,欲言又止。 齐无伤见她哭了,心中不忍,忙道:“我的确对不住你……陪你太少,可我真的没有空闲……” 虞剑关惨白着脸,堵在胸口的一句话终于如箭离弦:“是么?没空陪我……那你怎么有空去陪那个姓穆的?” 话音一落,两人都有一刹那的雷轰电掣之感。 良久齐无伤如梦初醒,却低声道:“我只是把他当孩子待……” 虞剑关慢慢退后两步,哽咽道:“你还是说出来啦……你心里怪我生不出孩子,怪我不肯给你纳侧室……我就是善妒又如何?爹娘也教过我,得主动给你纳妾讨你欢心,还得一宽厚贤良的好名声……可我偏偏不服这个气!我一直以为,齐无伤矫矫不群世间无双,跟别的轻浮男子不一样,我真心待你,你必定也不会负我!” 说着咬了咬唇,几步走到柜子旁,开了锁捧出一个大大的木盒子,啪的一声摔在桌上,木盒里掉出一堆娃娃来,各式各样,有男有女,有纯金白玉所制,亦有不值几个大钱的陶瓷的或是木头的,但无论精雕细刻或是拙朴粗糙,都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虞剑关的眼泪终于滚滚滑落:“这么多年,你每跟我好一次,第二天我都会去买个娃娃回来……你以为我不想要孩子么?我想得都快发疯了!” “你不知道我求过多少神灵,偷偷喝过多少苦药……” 五指冰凉的在一个个娃娃身上点过去:“可十年啊,十年……我只攒了十七个娃娃……” 齐无伤悚然而惊,看着桌上那十来个笑眉笑眼的娃娃,只觉戮目刺心,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虞剑关的脸颊,还是水豆腐一样的软而嫩,可他辜负了她花一样的年华,甚至害了她一辈子,害她背井离乡,害她年寿不永。 心中愧疚,一把拥住虞剑关,低声道:“我陪你,好不好?” 虞剑关缩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却闷着不出来,她打小儿就骄傲,再怎么委屈了,也不能被下人们听到丢了脸面,在背后指点妄议。 齐无伤将她抱上床榻,亲手帮她脱了外衣和鞋袜,盖上被子,吹灭灯盏,声音温柔得仿佛春风吹过:“睡罢。” 虞剑关闭着眼睛无声流泪,却竖着耳朵等齐无伤也上床安寝,小别胜新婚,何况还这般半真半假闹了一场,虞剑关脸蛋被泪水冲得冰冷,身子却是热热的散出温存艳丽的体香。 她像是一方干旱已久渴盼着风雨的土壤,齐无伤却安静的坐在床边,呼吸微闻,没有任何举动。 虞剑关又是期待又是失望,失望之余愈发期待,渐渐感觉夜已深沉,再按捺不住,刚准备开口,却听脚步声响,随即房门轻动,睁眼看去,齐无伤竟悄悄出门了! 斜月高悬,正是半室如银。 虞剑关愣愣的瞪大眼睛躺了许久,幽魂一样起身,端坐妆台前,镜中人颜色正好,心机却已用尽,眼神更是早早的枯萎了。 次日一清早,虞剑关陪嫁过来的贴身大丫鬟进屋伺候,见她眼圈肿着,不由得软语劝道:“小姐,照我说呀,您性子也忒强了些……王爷再有不是,也是皇上亲封的西魏王,那是大宁头一份儿的爵位啊,而且昨儿才风尘仆仆的回来,脸儿都瘦啦,您怎么能让他在屋外台阶上坐了一宿?苦了自个儿,也寒了王爷的心,你说是不是?” 说着打了个凉凉的毛巾把子:“您捂一捂眼睛,也是……王爷挨冻受罪,您也心疼啊!” 虞剑关有些怔忡:“他一夜都在屋外?” 丫鬟悄声道:“可不是!昨夜阿瑶闹肚子,睡得不踏实,都看到了呢!到天光亮了,您还不准他进屋,他这才到旁边屋里躺着去了。” 说着忍不住俏皮的笑了:“王爷挺有意思的,早上我看他抖着脑袋把一头的露水抖掉,也不擦一把,满不在乎的就去睡了,活像个孩子。” 虞剑关眼睛亮了亮:“他没离院子?” 丫鬟附耳劝道:“自然不曾,小姐啊,这些年我在您身边不离寸地儿的,王爷待你什么情状可都瞧在眼里呢,王爷就是天生的不好女色,又忙着朝廷军队的大事,这才好呢,再说了,这么多年,小姐你看他对哪个女人动过心?” 虞剑关眼神又复黯淡,幽幽叹了口气:“你不懂的……” 突地悲从中来,捂着脸,低声哽咽道:“我好生后悔。” “她当然后悔……”穆子石在东花厅喝着没滋没味的粥,闻着外面炭炉上熬着的药的苦气,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