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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钱业公会,钱业公会每天早上中午两次,把当日各种钱币的兑换价格,公示出来,指导小民百姓的日常经济生活。 至于大大小小的生意人,更是特别关注这个。 小百姓把一枚银元看的磨盘大,日常的交易,很少有超过十块的。生意人则不同,三百六十行,生意做的大了,成百上千过万银钱过手,他们就用庄票。 薄薄的一张纸,拿去对出它的钱庄,就立刻兑换出钱来,童叟无欺。有一些钱庄,甚至认可其它钱庄开出来的庄票。他们都有相应的名单,口碑好最被认可的几家钱庄,就是业界的品牌。 资本追逐利益,这些银号钱庄,并不满足于在不用钱币兑换中赚到的利益,他们还大量吸纳存款,向企业工厂放债,吃利息差。 上海的钱业公会。有一个巨大的交易场。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就灯火辉煌的亮如白昼,人声鼎沸了。 上百个不同钱庄的伙计掌柜集合在这里,钱庄的工役们或者背负着黄藤笆斗,或者几个人合抬一只铁股圈的大厚木箱子。 笆斗和木箱里,满满装的都是钱,银元雪白闪亮。撞击起来铿锵有声。分外的赏目悦耳。 这是不同的钱庄之间,按照凭据各自对应着递解银两。 凌氏钱庄的掌柜,襄理。伙计,工役都被团团围住,打听着消息: “今年的纺织业可是最不景气,听说很多绞丝,纺纱,印染的工厂都是在凌氏钱庄借款的。” “纺织工游行罢工,纺织厂老板携款潜逃的新闻,日日都有!” “这么说,凌氏钱庄要危险了?” “凌氏?几十年的老牌子了。不至于吧!” “戚,怎么不至于,阿拉和侬讲话不要外传啊。这里面的内幕,可是大了。” 凌氏钱庄的掌柜六十多岁。身形清瘦,眼中是通红的血丝,穿长袍马褂瓜皮帽,他急的站上了一只厚木箱子,团团的抱拳行礼: “各位同业!各位同业!我凌氏几十年的声誉,从来不曾亏欠任何人,你们还信不过么?不要道听途说,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老掌柜的话掷地有声,他面前有一排的人沉默了,然而后面,依旧是抵挡不住的窃窃私语。 “有内幕,有内幕,凌氏快挺不住了,要完了!” “有内幕,有内幕,凌氏快挺不住了,要完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快说,凌氏要完了?” 上海的南京路,老百姓口中的“大马路”。店招林立,车水马龙。对外营业的知名品牌,纷纷在此设置店铺。 凌氏钱庄,是最气派的店家之一,当街的五间铺面,硬木格子门窗,镶着透亮的玻璃。 清早的时候,穿戴整齐利落的两个伙计卸下门前铁质的护栏,把大门四开,然后互相看一眼,轻不可查的叹一口气。 钱庄门口,早就围了很多手持庄票前来兑换的人,都是大额,这个世上,永远不缺耳聪目明,消息灵通的人。 来挤兑的客人,一天比一天翻倍。 凌氏钱庄的总铺的一位襄理是穿洋装的,戴着厚片的圆玻璃镜子,笑着拱手: “各位,各位,不要着急,先喝口热茶,依次办理,看见没有,我们凌氏,有的是钱!” 襄理伸手往后一指,他身后是一排黑漆的硬木箱柜,箱柜分成隔层,架着一层层的银元板子,板子上密密麻麻排列着半圆形的小坑,一个小坑插着一枚大洋,横数五十,竖排的是二十,这一只板子就是一千只大洋。 需要两个伙计合力搬动,闪瞎眼。 钱庄的帐房们检验过客人的庄票,依次的按照票据上的数额来兑换银元。还客气的说: “您再过过手!” 这种话,平日里是必说的礼貌话。但也只是礼貌话。 凌氏是金子的招牌,它发出来的,就是标准银。只管拿回家就是。 今天,客人们的态度却全然不同。 有的客人就伸手拿起一枚银元,先对着嘴巴噗哧一吹,再到耳边细听,声音清脆,这才露出一点笑来,就这样依次的吹过听过了,才算完,带着银子走了。 凌氏的帐房把脸向后扭转,挤一挤鼻子眼睛,把厌恶之色掩盖了,才又露出一个笑来,接待下一位客人。 下一位客人是大户,要兑换一整排的银元板。 凌氏的帐房检验完庄票,让伙计给他搬过来,同样客气的说: “您过过手!” 这位客人穿着阔绰,目光精明,他让伙计把银元统一的撤放在桌子上,左手右手各拿一只大洋,轻轻的碰撞一下,就算检查过了。 这样挨次排列,右手不停的碰左手,耳朵听声音,嘴巴里计数: “一五一十,一十一百。” 一千只大洋点验完了,不过才三五分钟。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一通的检验下来,手指翻飞,动作流畅,连声音响起的间隔都一模一样。 看起来也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这样美感的动作,凌氏的帐房可无心欣赏,他笑着招手,让伙计把这位大户恭送出去,又高声喊: “下一位!” 一整天下来,前来挤兑的客人都满意而归,然而,他们自己满意了,嘴巴还要不停的传播消息,知道极大的内幕,事关身家钱财的大事,如何能不告诉自己的老亲密友。这些年破产的钱庄还少吗?只是白说一句话,也许就能多得人一辈子的感激。 凌氏要完了!凌氏要完了!凌氏要完了! 借款给十几家纺织厂都出了问题,收不回来了,还有重要股东要撤股,资金链条已断,破产随时可能发生。 凌氏要完了!凌氏要完了!凌氏要完了! ------------ 104民国的钱庄(二) 上海的汉口路,是报纸杂志社扎堆的地方,密密麻麻分布着上百家报馆,在街面上行走,穿制服的大概会是印刷厂的杂役工人,穿西装中山装的,大抵是外出跑新闻的记者,十一二岁,十三四岁的衣衫破烂大挎包包,就是报纸的终端销售商,报童们。 有一种穿长衫,不配马褂的,气质淡定从容,走路也是踱步的,大约就是报社的编辑,或者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