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兄妹龉龃
有人进来拾掇秋湛铺盖,只说大公子把自己帐篷让与三小姐歇息,他则去二公子帐中过夜。 又有人拿了一套备用的新被褥过来,替程月铺好。 只见秋湛和立洲打帘进来,嘱咐小妹,夜里要些什么,小子们不仔细,竟还是直接叫他们才好,不消犹豫踌躇。 大公子忽又想起什么,复将出去,把跟来的小厮通通叫到眼前,两人一组地排了守夜的班。 要他们都警醒着些,三小姐在营帐里面,这外面若有一双眼睛敢阖上,他也不饶的。 众小厮各个诺诺应着,纷纷抖擞了精神,今夜恐怕没有一个胆敢躺下睡觉了。 秋湛又将李旺叫到营地篝火旁边,吩咐他悄悄回秋宅报与三房知道,就说程月吃累,在自己这里歇下了。 李旺应了,牵马而去。 再看程月在她大哥帐中,有二哥立洲亲自服侍,在那地榻上躺下,又把被子在她腋下细细地掖好。 看她那梨花白的内衫还有些半干的汗渍水迹,不禁皱眉,“在这里荒天野地的,没的换洗衣服,月儿还是把那里面的袄儿脱了吧,潮乎乎的穿在身上,也睡不踏实。” 程月暗想,自己贴身的衣物,确实早被香汗爱液浸了个透,勉强地穿在身上实属无法,着实不怎么舒服。 如今二哥叫她脱了去,也有道理,但毕竟是在外面,门口还站了那许多下人,便多了些扭捏,“二哥哥快去了吧,月儿自己解了那袄儿便是。” 立洲哼笑一声,冷着声音道,“月儿跟大哥商量得倒是好,瞒着二哥当傻子。你若告诉了我今日会上山来,我去接你,不比那外面的轿夫靠得住?想是如今,你也只拿大哥当个亲的,我这二哥竟是个外戚。不如我叫了大哥进来,伺候月儿更衣,你可就应了?” 程月被他夹棍带棒地这么一通说,窘得面皮紫涨,嗫嗫嚅嚅道,“二哥哥说的什么话?二哥哥教导程月念的那些书,不是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在外面,除了家里的小子们,也有南顺王那边的下人,叫人听了去,像是什么?” 立洲听她搬出大道理,竟说得自己哑口无言,反倒是没趣,一时气恼,便口不择言道,“我知道,月儿现今人也大了,心思也多了,也懂什么男女有别了!莫不是听见今儿个有南顺王爷在,你存了个念头来相看相看?过了冬便好和老爷夫人提,荐个媒人来,送去做王妃可好?!” 程月听着这混话,一时气愣住,又想起刚刚那场劫数,被什么西凉王世子好一顿狠插猛cao,现在听她二哥提什么“王妃”,心里的憋屈更是翻涌上来,怔怔的红了眼圈,泪珠“哗哗”地往下掉。 立洲见自己把幼妹气哭,又怕他大哥进来发火,一时无法,只好讪讪地起身,走出了帐篷,只说月儿又惊又乏,这会子已经睡下了。 秋湛听他如是说,略略打起帘子看了下:只见程月面朝里躺着,似乎倒真是困着了。 殊不知,小妹此时正咬着被子角,抽抽搭搭地哭得好不可怜。 六十五.发现精斑 营地一夜,无人熟睡。 本书由奶包团队为您整理制作;POPO[更多资源]qun628864746 程月心神未定,阖了眼浅眠,也几次惊起。 秋立洲因为先前惹恼了程月,心里惴惴,不过假寐。 秋湛卧下不久,被返回的李旺又叫了起来,出去交代一些事情,回帐之后,胡乱歇下,不到寅时,便起来去叫程月起床。 只道此番是瞒了全府上下,私留程月外宿,要赶在天光大亮之前悄悄回去,方能避人耳目,免起风波。 程月听他大哥说得有理,略略梳洗了下,便准备下山。 李旺早连夜雇来辆马车,扶了三小姐上去。 秋湛还要到南顺王那边尽礼数,便叫了立洲与程月同行,嘱他万千小心,不可再出差池。 如此,秋立洲骑马,与一众小厮在前方开路,程月坐了马车在后随行。 初发之时,仍是星光点点,夜风习习。 二公子自昨晚和幼妹拌了嘴,一直惭悔,平日里的花言巧舌此时都没了动静。 殊不知,程月心里也正忐忑,她瞒着二哥跟大哥计较了这次打算,本就是疏远了他,又有那一番变故,二哥不知又是如何担忧。 没得还抢白他,岂不让他寒心? 行至半程,程月悄悄掀了马车上的帘子一角,怯怯的冲着立洲的背影喊了一声,“二哥哥!” 立洲勒住马,回身过来,到了程月的马车侧旁,“月儿要些什么?” 程月低了头儿,两根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襟,“月儿一个人坐了这车里,有些寒冷。” 立洲有正色道,“这车后面还有一床暖褥,停下来,哥哥叫人给你加上。” 程月噘嘴,“人家不要暖褥。” 立洲道,“那要如何御寒?” 程月忽地抬头,满眼委屈,“二哥哥不肯来车中同坐,陪陪月儿?” 若说立洲刚才尚在犹豫,如何和三妹解了这疙瘩,此时听了这话,岂有不应之理? 这丫头已经软了话口,他再端着,竟是不识好歹了。 遂教人来牵了他的马去,自己进来与程月同乘,放下棉帘,盖了暖褥,小小车厢里,倒是暗香融融。 程月身上穿的还是昨日的旧袄裙,从被那赖二泼皮劫持,再到那“集花筵”上碰到什么西凉世子,后又寻到猎场营地,纱绫绸缎的衣物早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立洲用手帮她理了理裙口的滚边,道,“这衣裳想是要不得了,在外面土里泥里的,弄得腌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程月耳中只闻“腌脏”二字,联想起昨晚在慕家庄那荒yin无度之场面,不觉已是羞红了面皮。 立洲见她低头不语,眉眼间还有愧意,心中纳闷,又一侧眼,竟看见她穿着的弹墨水纹裙上有一块淡淡的污渍,不是泥土的深色,倒是略有些发黄的浅乳色。 这裙子本是素色墨花,那方污迹若是在那浅的料子上,竟是看不出来的,可巧落在墨青的一块图案上,终是没有逃过二公子的眼睛。 “哦?这是什么?”立洲抻起程月裙摆之时,脸色已经放阴。风流如厮,那污渍因何而来,他心里早就猜着了八九分。 程月循他所指看去,立时把小脸唬得蜡黄,那分明是昨夜那男人弄她时沾上去的精斑! “立……立洲哥哥!”小月儿带着哭腔唤她二哥名字,“左右别告诉别人,月儿知……知错了!” 这便是承认了! 立洲胸中怒火即刻燃起丈高,虽恼幼妹背着他跟别的男人做了那caoxue之事,更恨那不知名姓的男人居然敢在他秋家兄弟头上动土。 “是哪个不要命的混帐男人?!”立洲一拳捣在马车箱壁上,“咣”的一声巨响,连前面驾车的马夫也吓了一跳,回过身向车里问道,“二爷有何吩咐?” “不关你事!这车里再有什么声响都与你无干!莫要多管闲事!”二公子几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唬得外面众人谁也不敢出声。 “说!是谁?!” 程月被立洲喝得一个激灵,咬着娇唇抽泣起来,“月儿昨儿来上山时内急,半路去解手……不料一个贼人说什么铜枝…铁枝大人要抓我去……幸而得另一位公子出手相救,并不知姓甚名谁……可……可那贼人给月儿下了药,不得已……不得已才和那位公子行事……才解了那药力……没有伤及性命。” 程月声音愈来愈低,渐后只剩下了低泣。 立洲听他幼妹险些被恶人掳走,又叫人喂了媚药,还和不知是谁的野男人媾和,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可偏偏听小月儿口风,她竟不怪那入了她身子的男人似的,反把他说得成了救命恩人! 心里醋意大发,竟盖过了忧心和愤怒。 六十六.马车插xueH “那好心的公子可是cao得月儿舒爽?!”秋立洲缓缓地欺身上来,面上冷笑着,已然贴近了程月之躯。 “二哥哥,你……你……莫要胡来!”程月见她二哥面色不善,知他是恼了,慌忙用小手去挡,岂料被他一下钳住了臂腕,再一伸手便扯开了自己的衣衫。 不等小月儿惊叫出声,秋立洲以掌覆口堵住了她的声音,低低地道,“月儿竟不怕动静大了,被前面的车夫听见?” 如此,便立刻震慑住了身下少女,连挣扎的手臂也软了下来。 “哥哥并非只要用强,只恨你从不把我放在首位。”秋立洲妒意燃燃,“凡事你只惦记大哥,如今又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竟与他好一番快活!” 边说边蛮力扯下了小月儿肚兜,两团白生生的粉乳立时暴露出来,不过那乳rourutou上,星星点点的还尽是没有退却的吮吻之痕。 立洲一见,更是无法忍耐,一把将程月拉过来,天旋地转之间,已将她按在自己腰上跨坐。 二公子颔首,叼住椒乳一只,舌头勾挑起樱粉乳果,含在齿间噬咬起来,咬得小月儿急急地短呼一声。 呼声未落,秋立洲的大手已经撩起程月下裙,掌心霎时罩上她光滑细腻的阴阜耻丘。 手指往她敏感的花核上用力一揉,立刻引得她激抖娇吟。 “二哥哥,你……你轻些个。月儿求你了!”程月汪着眼泪,一脸楚楚可怜。 但此时深知,她二哥是为自己疏远他而恼怒,不敢再次拒绝其亵玩。 男人的手指已经顺着xue缝插了进去,一下下抠弄程月紧暖的嫩壁,抠得她夹紧了双腿,娇喘连连。 立洲按住她的大腿,手指进出越发迅速,看着幼妹蜷着身子,弓成了虾子。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立洲长指顺势插到最深,只见程月昂头娇呼,被她二哥噙住口唇,含在嘴里吻得凶狠。 腿间yin水大泄,湿了好一片薄裙暖褥。 立洲把手指抽将出来,微微蹙了蹙眉头,又狐疑地把手举到鼻下,细细地闻着,“月儿这xiaoxue里可是放过什么别的东西?怎么一股药香?” 秋程月使劲抿了抿小嘴,知是她二哥既已起疑,再是瞒不过他,只好声如蚊喃地答道,“那人给放的避子丹。” “避子丹?”立洲声音陡然一高,“那混帐可是把他精水射了进去?” 程月低头噤声,心中暗道: 何止是射了,那西凉男子都cao进她的胞宫里去了几回。 立洲见小月儿默认更是恼火:在幼妹花xue里内射之事,竟让个外人抢了先! 越想越气,掏出儿臂粗细的赤色男根,急急地寻了月儿那销魂xiaoxue硬捅进去。 程月吃痛,哀哀低叫,狭窄的花xue紧紧绞着二公子阳根。xue内的媚rou层层涌上,压挤推拒着粗硕的茎身。 立洲急着发泄,硬插到底,guitou磨得发疼,自己也并不舒服。 程月虽是被他插得胀痛,仍尽力忍了,低眉顺眼地讨好她二哥,“二哥哥坐好,月儿自己动。” 三小姐扶着她二哥肩膀,缓抬娇臀,露出一小截roubang,再徐徐下坐,直至吃进整根阳具。 如此,上上下下地taonong起来。 马车行到一处坑洼之处,不甚平坦。 程月搂住立洲已然泛了绯红的脖项,借着车子颠簸之际,提臀沉胯,轻轻抬起又重重坐下,时而前后抖动,时而又含至茎根细细研着画圈儿。 只见她二哥粗粗地喘着大气,咬着后牙道,“一夜不见,如隔三秋啊!月儿被那男人往xue里射了一回,竟学会了这许多故事儿!” 话毕,猛一翻身,反客为主,把小月儿死死压在身下,大开大合地cao起来。 玉茎以开山之势,对着花房内芯狠扎猛刺,丢了往日的小心在意,只想暴戾地钻进她宫口里去。 立洲俯身和程月额头相抵,望进小妹双眸,只见她眼神涣散,已经被自己cao得丢了数分神智。 更是气血上涌,两手撑在她身侧,支起劲腰,毫不犹豫地大cao了四五十下,每下皆是又深又重,顶得程月次次好似要飞将出去。 六十七.猛cao内射H 秋立洲急急粗喘,一手抓了程月身前嫩乳用力揉搓。 另一手掐捏着半边的雪臀拨来捻去,忽一下又把那湿漉漉红彤彤的狰狞性器从她花xue里抽了出来,两手齐齐地抓住两团乳rou,向中间推挤,一个挺身便把那阳根送进了乳缝中央。 那roubang之上,挂满了滑腻的yin液,粗长赤红的物什在雪白的双乳间猛进猛出,cao得狠了,龙首一下下撞着小月儿的下巴。 须臾之际,娇嫩的乳rou已被她二哥磨出嫣红一片,脖子上、下巴上也尽是蹭上的粘稠前精。 “张开!”秋立洲低哑着声音命令,大手攫住幼妹下颌,使劲下压。 程月已经被他cao到媚眼如丝,微张檀口,吐气如兰,如今被二公子手上用力掰开了嘴,小舌便主动伸出来,对着从乳缝间穿过来的guitou轻轻地舔了一下。 “呃——”秋立洲腰身猛地一颤,一把压下小月儿整个头颅,把整根玉茎塞进了她嘴里,精意勃发,“嘶”一声尽数交代在幼妹口中。 看她被呛到亦不敢吐出,乖乖的把那guntang的精水都咽了下去,秋立洲的性器还留在程月口中,便又一次充血勃涨。 他起身坐到一边,一把捞起秋程月,按在车厢壁上,让她手扶着窗儿,从后面“倏”一声又插回尚未闭合的xiaoxue。 两手扣住少女细腰,提臀大耸,虎扑豹伏,上提下压,发狠捣弄,直cao得幼妹“嘤嘤”哭泣,浑身乱抖。 马车的颠伏晃动,让男人的caoxue之力发挥得更为突出,路上的凹凸传到了车厢里,便给他上下的顶弄更添了几分外力。 只见秋立洲只堪堪挺动两下腰部,就把程月插到神智迷离,软成一滩汁水。 小月儿被她二哥把纤腰按得低塌,两腿分开,像个大张的剪刀,一头青丝早已散乱,披在肩头,整个玉体绷成了一把背弓。 青筋暴突的大根阳具在她腿心处忽隐忽现,“啪啪啪”地撞得她花唇擞个不停。 本是道细缝的xue口早被撑成了个大大的圆洞,吞吃着秋立洲尺寸吓人的rou茎,艰难地容纳着进出。 看那媚rou被拉扯抽出,红肿的豆豆也溢出花瓣保护,兀自抖闪。 秋立洲看得双眼猩红,一把揪住那红豆,掐挤起来。 “啊啊……唔唔……”程月媚叫尚在喉间辗转,已被二公子拿手堵住口唇,身下又是一阵猛cao。 “呜呜呜……”小月儿哭着乱扭,xue里yin水大喷,却被她二哥的roubang堵着无法宣泄。 秋立洲一不做二不休,不但死死塞着她xiaoxue,还左突右撞地在甬道内搅动起来。 汪着的一腔春水被他这番翻搅,刺激得xue壁更是抽搐不止。 眼见小月儿脚面绷紧,足尖猛然蜷起,两只玉乳耸得更高,激烈地晃动起来,被立洲抓在手里的臀rou也急耸耸地狂抖。 二公子知她此番又要大泄,更加了几分气力把她紧紧抱定,箍在怀中,金枪捅进花芯,抵住她牝户尽头,阳精喷射,洋洋洒洒。 再把程月翻身过来,揽在胸前,去摸汗巾子,意欲擦拭,却遍寻不着,心中已是了然,“怎个一夜风流,便私厢传送,连汗巾子都给了他?!” 小月儿被她二哥这一番大弄,已是头昏气短,早已不剩心力与他辩解,只哀哀地问道,“二哥哥射在里面,月儿可是要养下二哥哥的娃娃么?” 秋立洲一怔,轻轻在她唇上一吻,“月儿不必担心,那避子丹仍有效用。不过这知识倒是真事,被男人的精水浇熟了里面,便会开花结果,作下胎气的。记住了?” 六十八.善恶有报 回府之时,幸而天色尚早,又得娟儿是个聪明有眼色的,自程月昨夜出门,便做下心思: 恐姑娘回转之际,一时不防,入了杂人耳目,惹人嚼舌。 故一夜未睡,只歪着坐针线,等她主子回来,不想这一等,便是通宵。 娟儿此时见她主子被二爷送回,面色驼红,长睫挂泪,身上的衣裙也是污渍斑斑。 再看二公子外袍自腰间向下,起了褶皱,鬓上也有些微汗意,再又叮嘱她三小姐腿软,需好生扶着。 不免惊忖:这二爷怕不是也跟她家姑娘有了肌肤之亲,大爷可是知道? 不敢细想,速速地搀了程月回屋,伺候她更衣。又吆喝起粗使的丫头去伙房要水,自己亲侍姑娘沐浴。 只道她主子在外疲累,濯洗去乏,再不提那香肩雪臂上点点红斑,昭然若揭。 程月三小姐本是身娇肤嫩,昨夜被强掳去慕家庄,被那西凉世子入掉小半条命,今早又惹她二哥吃味,按在马车里好一番cao干。 只见那颈根胸尖,腰间臀峰,处处现着掐痕齿印,几处青紫骇人。 娟儿心下惊道: 好狠心的大爷二爷!虽是没有奶奶姨娘们,自家妹子竟尽死折腾! 且说连正兴,等那赖二带着秋程月与自己秘密会合,直直地坐了一夜,时间愈久心里愈是忐忑。 左等不来,右等不至,只见四更已至,心下大慌: 不好!不是这泼皮心生歹念,私自拐走了秋家三小姐,便是他二人遭了意外之灾。 若脱口提出他的名字,横竖于自家不利。 不敢惊动他人,便独个悄悄出门,往北山寻他两个去了。 有道是善恶有报,连正兴心动歹意在先,如今心神不宁,草木皆兵。 行至半路,所骑之马为山间夜鸟所惊,马上之人却手脚大乱,一个不防,连人带马滚落山崖。 待天亮被砍柴樵夫所救之时,已是奄奄一息。 连正兴被送回连家,身病有三,心病却有七。 日复一日,水米难进,听闻秋湛立洲前来探病,更是惶恐至极,一时竟痰迷心窍,大发了癔症起来。 连府上下乱作一团,连升夫人在连正兴床前“心肝儿rou”地大哭。 连总管自己也早已焦白了头,拄着一只藤杖顿足,“连某一生忠孝,作了甚么孽要报应到小儿身上!” 秋家公子见势不便久留,便道恼告辞。 忽听下人急急地出来,要去寻百年玄参和上好的夜交藤救命。 回到秋家,诉与宪文周氏等人,无不称奇。 皆道:连正兴正是意气风发少年时,可是无意撞犯了哪路神明,才落下如此病症。 秋立洲素来与连正兴相熟,此番私下与他亲近小厮打探,方得知那连大公子正是自己与大哥围猎那晚,在北山受的伤。 见连正兴听说他和大哥来访,才忽地病重起来,时机不免蹊跷。又蓦地忆起马车之中与程月对峙: 那丫头可是提过“铜枝铁枝”大人要抓她去。 铜枝?同知?知他秋家行迹者,又有这官品的人家……岂不过于巧合。 心下虽疑,却不得明处质问。 又想程月所受屈辱,伤身伤心,不免大怒,面上却不可外露。 忽听周氏吩咐身边的一个丫鬟,去库房拿一棵整参,送到连家。 立洲旋即借口溜出,追上那丫鬟,只说夫人记错了,库房本没有什么玄参,打发她去外面铺子里称了几两碎渣,送了过去。 六十九.初见道长 多行不义必自毙,连正兴终是没有熬过立冬。 咽气的时候,瘦得脱型,只剩了一副骨架。 连总管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心痛交瘁,双双病倒。 秋之远给连升放了长假,令其在家好生休息。 秋家上下的买卖经营,便更加倚仗大公子秋湛。 可巧南下有一桩水路生意,本是要连升与秋湛同往,如今剩大公子一人独行,恐没个人扶助。 之远便招了立洲前来,嘱他与大哥同行,一来为秋湛帮衬,二来也为今后历练历练。 兄弟二人启身之前,各自与程月耳鬓厮磨,恋恋不舍。 单双日子,轮替来寻,夜夜弄得小月儿将死,足足折腾了五六日,这才到了买船南下的期限。 秋湛与立洲启程之日,刚巧是连正兴的头七。 连家在城东“妙华观”做道场,宪文身有不适,周氏少不得带了程月去尽人情。 及至到了那道观,正厅尽是男丁。 看那厅堂正中道长,四十有余,头戴靛青道巾,身穿紫棠布袍,腰系黄丝双穗绦,正在设坛做法事。 周氏和程月在偏厅上香拜了神仙,便到后房去见连升夫人。 早有人通报,让了进去。 周氏与连正兴之母一时执手泪目,旁人又是好一番劝。 有年纪轻些的姑娘们,早拉了程月过去说话,问些身体女红之类。 忽有一戴着银丝云髻儿的媳妇子道,“这妙华观里,新近来了两位道长,相面最是灵验的。只是不好俗世,寻常人家请他们不动。此番既是来了,何不诚心问询问询?” 又有一人道,“能通风鉴,善究子平之人,你我如何请得到真身?” 刚才那媳妇子又转过头来,对着程月笑道,“若是托你秋家的名号,敲山震虎,或也可得。” 周氏见她们这边说得热闹,便侧过头来问程月,“你们有甚么新鲜故事儿,也说来与我们听听。给你连大婶儿也宽宽心。” 有人赶紧上来,说了想要请道长鉴面之事。 周氏道,“也好,我说你们夫人虽有苦短,但定取晚岁荣华,她偏生不信。叫神仙来相看相看,必是我说的!” 这起人皆知,他们这样的人家,请道观的出家人相面,不过是顽意。 即便是苦相薄命,断也不能直说,无非讨个人心欢喜。 周氏这边已差人去请,包了十五两雪花银,随下人送去。 不肖半盏茶工夫,来人已回,银子原封未动,传那道长话,“道长言其不爱世财,随时住世。既是秋府太太传话,必不推辞。但出家人行事,必要事出有缘,还需奶奶姑娘们下个正经的帖儿来请。” 一众女眷皆叹,“真真个蹊跷要求。我们娘儿们家家,哪有读书识字的?怎个下帖子?” 周氏不以为然,倒瞅着程月道,“我们三丫头倒是进过学堂的。” 程月见周氏发话,也不好推脱,便应了下来,去案上取过一幅素笺,轻拈玉管,款弄羊毛,工工整整地写了副小楷帖子,差人送了下去。 须臾,便见一老一少两位道士过来,先施礼拜见了周氏和连正兴之母,口称“福生无量天尊”。 又远远地给姑娘奶奶们行了礼。 周氏忙叫人搀扶那年长的一位,又命赐座,道,“老神仙身体康健?” 只见那道长并未推辞,在凳子上坐了,回道,“托各位尊者鸿福。” 那个年纪轻些的徒儿,随师父行了礼,便垂手立在身旁。 姑娘媳妇们都在里间,隔了影影绰绰一道软帘,看不清楚。 程月好奇,伸着颈子,略略探出帘子偷觑。 见那凳上坐的,须发皆白,道骨仙风,月破星巾,霓裳霞袖。 立在旁边的年少之人,虽是布袍麻履,却不遮堂堂之相貌,翩翩之风度,虚静守柔,一表人才。 心里不禁一动。 可惜了这么副皮囊,竟是出家之人! 七十.仙人观相 既是受托观相,那道人便也不再罗嗦。 先是请了周氏的生辰八字,又细细端详了一回,道,“夫人面如满月,家道兴隆;三停平等,衣食丰足;六府丰隆,必益夫而发福。” 略略停顿,接着说,“虽有这几般好处,却也难避一椿不足。休怪贫道斗胆直说。” 周氏请他但讲无妨。 那道长接着道,“夫人眼下皴纹连鬓,必主膝下寒凉。虽平生少疾,到老无灾,只恐血骨弱薄,至归天之日,无亲子奉送。” 周氏心下暗暗惊奇,以为神相。 又看那道人相看了连升家的,正色皱眉,道,“这位娘子,发浓髩重,一生衣禄无亏;但山根青黑,需防百六阳九,近日若非自见哭声,便是家人或有牧竖之焚。” 话音未毕,连正兴之母早已联想到夭儿,再番啜泣起来。 众人好一顿劝,却也更为咬指惊叹,果真神机妙算。 姑娘姊妹们也被一个一个请出来,有的说“年宫润秀”,有的说“广有衣食”;这个是“相门之德妇”,那个为“富室之女娘”。 及至程月出来,花月仪容,燕体蜂腰,乾姜之手如出水春葱,莲步轻移若游蛇水龟。 那老道沉吟许久,方才徐徐开口,“此位小姐,骨香肤细,唇若红莲,主桑中之约,必受夫之宠爱,然眉眼餍生,月下之期难定。今冬乃有红尘一劫,若得以消融,今后必益夫而得禄;若不得解化,则恐有破祖刑家之难。” 周氏这厢,听闻此言,唬了一跳,急寻化解之方。诺诺有信:布施之礼,不在话下。 那道人不急不慌,缓捋须髯,说道,“这也不难。只叫小姐在这‘妙华观’里寄个名符,随了贫道为徒。如今先做俗家居士,多行善事,正月里天诞之日,素衣斋餐,亲身来与贫道修斋建醮。如此,必将逢凶化吉,福禄恒昌。” 周氏满口应承,已着下人封了二十两醮愿,请了鹅黄缎子去接天地疏,寄名符。 又叫程月过来给她师父磕头行礼,又定下初九之日,使人来送米面香烛等等,行正式寄名礼。 仙人道谢,携徒退出。 时至午后,用过了素斋,周氏与程月归家。 程月在车里撇嘴嘟囔,“那道人不过危言耸听,人都说相随心生,许是我昨个夜里没有睡好,哪里就有什么毁家灭口之灾祸。不过是坑咱们些经钱。” 一面说着,一面在心里想:大哥二哥临走之前,卯足了劲要榨干她。这几日折腾下来,别说印堂发黑,恐怕竟是面如死色罢了! “罪过罪过,空口白舌的!”周氏斥道,“那道长是神仙下凡,得道真人。今儿你认了他作师父,定要诚心敬神,才可延寿增福。再不许胡说!” 程月吐了吐舌,只得作罢。 再表那道士师徒,回到静室歇息。 老道饮了一口清茶,转向自己的徒儿,“玄清,你可看清楚那姑娘了?” 那名唤玄清的年轻道士微微点头,“长了好些,险些认不出来了。眼角那颗胭脂痣,倒是还在的。” 老道捻了捻雪须,颔首笑道,“彼时婴孩,今之天女。终是到了物归原主之时了。” 七十一.寄名拜师 到了月初八日,秋府遣人先送了一石白米、十斤官烛、五斤沉檀香、并十六匹京缎、四十两白银,至妙华观,作程月寄名之礼。 初九一早,全府上下皆沐浴熏香,使行走男丁先骑头口,往观里准备。 随后宪文携妻女前行,白马高轿,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前往瞻拜。 不同别人家黄口小儿寄名,自家走不得路,做过 法事摆了宴,拿日常穿的衣裳在三宝面前摄受一番,再跟神仙请下道衣履鞋,并项圈命锁,只教老子娘过目,一并拿回家便可。 程月这次,乃需亲自拜师,故素服正装,妆摆停当。 只见她头戴藕紫垂珠巾,身穿月白交领袄,外套蛋青比甲,下着黛色细褶裙,唯有一双绣鞋点缀了颜色,雪落红梅,取岁寒三友之意。 到了妙华观前,宪文先行进殿,在案前驻了香,与身披玄紫二十八星宿道服的老年道长施礼,画了文书。 这才叫程月进来,稽首拜师,取道名“紫霄”。 礼成之时,法鼓擂动,声如春雷。满堂道众,随乐和诵,好不齐整。 再看铺设之斋坛,香烛流光,瑞霭腾升;三宝案边,花簇锦筵,银灯泛彩。 真乃:天开黄道,青龙隐隐;日丽紫宸,白鹤翩翩。 大礼已行,众人绕坛拈香皆毕,便有小道数位,引着家眷们去楼上轩阁里坐了。铺锦褥,焚兽炭,摆下咸食斋馔,点心茶饮。 又听得有南顺王府太妃,使人来送贺礼,并两个锦盒装了内制精造的茶点。 周氏道谢,赏了跑腿钱,又叫人好生带下去饱食伺候。 这边程月揭了盒盖,但见里面小巧玲珑地摆了几件精致小点: 一面是贵妃红、金乳酥、樱桃九炼香;一面是巨胜奴、汉宫雪、水晶龙凤糕。 单有两样看着新鲜,程月指着道,“这玫瑰松瓤卷儿,和茯苓万寿糕,倒不常见。咱们留下一个尝尝。别的几样,不如送下去给道长们吃吧!” 她接着说,“那日相面的时候,还有一个年轻的道长,今日却不见,想是在下面忙累得面都露不得,理当答谢。” 周氏笑道,“你这丫头,真真小孩子心性。没有看见的倒念着他的辛苦。你那刚刚拜过的正牌师父,反不见你惦记。好歹别让他知道!” 程月心中本来惦念着那生得俊俏风流的小道,不妨失言,被她母亲这么一说,倒不好意思起来。 陪着笑道,“夫人说得是,该送去孝敬师父的。” 事罢,席上各位,一边说笑,一边用膳。不表。 且说这午斋刚过,周氏和众女眷竟都困乏不堪起来。外人一个个皆要告辞回家,可外面之远老爷醮事未毕,周氏和程月一时却走不开。 有人叫了个小道童过来,问可有清静阁室,让夫人小姐歇晌。 那道童回答,早已备好两间,烧暖了炕,铺盖也是崭新的。 这倒是奇事,这观里怎会知道今日她们会倦惫如此,倒是难得他们预备。 周氏和程月道了谢,各自带了随身丫头去歇息。 七十二.神出幻境 那道观之中,虽不及秋家房室舒适,倒也难为他们收拾得干净。 程月实在困倦得不行,倒在榻上,眼睛竟也睁不开来。 这静室里的熏香也和家里个很是不同,味道虽淡,却自有一股甜酣,更是沿着鼻子往筋骨里渗。 程月只觉四肢松软,心神渐深,不出一刻,便沉沉睡去。 恍惚之间,似梦非梦,忽听有人唤“三姑娘”,声音像是个熟识的丫鬟,却一时分辨不出。 程月免不得挣扎了困意,坐起身来,却见一个云堆翠髻、雪舞素腰的丽人,正在门口立着,冲她招手。 仔细看看那人样子,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身段有些像是夫人房中的玉姐儿,眉眼却是不同。 那丫鬟见程月醒来,近前来纳了个万福,口中却道,“给三姑娘道喜!” 程月惑极,“喜从何来?” 那丫鬟又道,“姑娘可是爱说笑的。今日是姑娘出阁的大日子,可不能晚了。夫人让我来帮姑娘梳洗打扮,吉时一到,姑爷就来接了!” 程月大惊,“这话从何说起?老爷夫人何时将我许了人家?这人生一等大事,怎会瞒着我不说?” 又想到大哥二哥平日里对自己疼得无可不可,亲厚起来如蜜里调油。此时南下不在家,可是知道自己要匆忙嫁人之事? 忙又问那丫头,“即是瞒了我请了媒人,相看了人家,大爷二爷也不许的!” 丫头掩嘴笑,“姑娘休要说傻话。自古以来,女孩儿出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爷夫人还康健,哪里有哥哥兄弟说话的份儿?大爷二爷都是知书达理的,反不如那些个乡野村夫懂规矩了?” 一面说,一面拉程月起来梳头,又道,“姑爷是万里挑一的好人家,大爷二爷又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程月一时被她说得语塞,再想自己虽和两位兄长有过夫妻之实,但左右不是可启齿之事,如今竟被瞒哄着许了婆家,却也无法,可怜可叹! 明明老爷夫人还巴巴地给她寄名拜神地做法祈福,想来也是个表面功夫。可是那日那老道士说她桑主之约难定,这如今便急着把她嫁出去了事! 虽一场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终究还是受人摆布。 想着,不免悲从中来,“扑簌簌”地掉起眼泪。 正在身后替她梳头的丫鬟赶紧地递过帕子来,“姑娘这是怎么话说的?既是能和咱家做得亲的,必不是寻常人家,姑爷将来定是要大展宏图,姑娘就等着做诰命夫人吧!” 一时又来了几个小丫鬟,七手八脚地给程月换衣装扮。 程月心里一时清楚,一时糊涂,呆呆地让她们摆弄。 俄顷,有人拿镜子过来,道,“姑娘快看看!这举止容貌,可真真是天女下凡!” 程月只见镜中之人,头戴金花八宝凤冠,身着云霞五彩披肩。上看缨络垂旒,玉带蟒袍,下看百花裥裙,大红绣鞋,一抹浓艳,满身喜庆。 只是这凤冠霞帔之人,黯然神伤,满心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