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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发拿到眼前看了看,将它们一丝不乱地整理好。他的手指修长,动作如理发师一般灵巧,很快就把那些发丝绾结成一束。 薛夜来看着别扭,伸手过去,想把它们夺过来丢掉。无奈白杨的动作比他快,指尖一动,那束发丝便不见了。另一只手顺势一探,按住了薛夜来的手。 薛夜来挣不脱又气不过,用口型一字一字说:你、是、恋、物、癖? 白杨看懂了,也用口型回答了两个简短的字:不是。 薛夜来直恨白杨不开窍。稍微有一点情话技能的人,都能在这种时候脱口来一句“不是恋物是恋你”之类的吧。 白杨看了看他,忽然身子一倾凑近了他的脸。薛夜来只觉得一阵微风般的气息拂过耳畔,伴着两个若有若无的字:不怕。还没分辨出是不是听错,嘴唇蓦地微微一温,被两瓣柔软的东西噙住了。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薛夜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反应过来之后,又加倍用力地吻了回去。不发出任何动静的啃咬很有难度,薛夜来只得尽量压住白杨的唇,不露出缝隙,以免漏出一点声音。 两个人的唇无声无息地纠缠了很长时间,而后缓慢而平稳地分离。白杨的呼吸丝毫不乱,薛夜来却有点喘,钻进毯子把头埋在白杨胸口前,做了一组深呼吸调整气息。支棱着耳朵左右听了听,两侧的床位都没有反应,无人觉察他们刚刚的举动。薛夜来心里微微地痒,仿佛上课时趁老师不注意偷偷吃了一颗糖果。 轮到他们执勤是在后半夜。薛夜来在白杨怀里朦朦胧胧睡了不知多久,直到被通讯仪叫醒。 每个人每天的执勤点不固定,搭班的同伴也不固定,由计算机系统随机分配。 薛夜来今晚碰巧和月季搭班,守在一处高速隧道的出口。皇家宪兵队在这里设置了一道路障,从隧道里出来的飞行器都必须停下来,接受盘查。 薛夜来和月季站在距离路障较远的地方。他们的任务不是拦截飞行器,而是防止有人从飞行器上跳下来逃跑。隧道口外面就是山林,跑得快的人有可能甩掉宪兵钻入密林之中,那就很难找到了。 月季背靠着一棵水杉,无精打采打了个呵欠。他和薛夜来之间谈不上有什么真正的交情,彼此不说话反而比较自在。薛夜来也不怎么愿意和他搭讪,带着白杨走到了更靠近森林的地方。 夜里的森林与白天很不一样。黑暗中,那些静默的树木剪影有着莫名的诡谲和肃穆,甚至有某种宿命感,像是远古文明留下的一群石像遗迹。看得久了,会让人有一种错觉:树木才是这颗星球上唯一真实的存在。它们身躯高耸,直达神明所在的天穹。人类匍匐在它们脚下,只不过是尘土般的过客。 薛夜来望着那些树影,兀自看得出神。战士的精神体是树木,这是偶然的么? 忽然有人扯了一下他的手臂。薛夜来停下脚步,神思回归现实。 “别再往里面走了。”白杨握着他的臂弯,“森林里很容易迷路,夜里更不安全。” “哦。”薛夜来的眼睛还在那片黝黑的树影间流连,“白杨,你觉不觉得,夜里的树看起来很神秘?” 白杨用手电往那个方向照了照,淡淡说:“神秘的不是树,是黑暗。不论什么东西放在黑暗里,都会很神秘。” “也对哦。”薛夜来笃笃笃点头,“我觉得你很神秘,因为你是黑暗战士的缘故吧。” 白杨不置可否,片刻问道:“你喜欢神秘的东西?为什么?” 薛夜来想了想,“因为神秘的东西会让我觉得,也许这个世界上有些未知的力量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宿命什么的,说不定真的存在。” 白杨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薛夜来正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尖厉的金属刮擦声,许多人在大声呼喊。回头看去,只见一台飞行器从隧道里笔直地冲了出来。一排作为路障的铁栅挂住了它头部的缓冲杆,在地面上高速拖行,擦出刺眼的火花。 一名宪兵骑着飞行摩托紧追其后,用对讲仪连声呼叫:“位置D1365-F!位置D1365-F!紧急事态!紧急事态!有一台飞行器冲开路障逃逸!” 受到拦截的肇事飞行器来不及拉升高度,急转了一个弯,向薛夜来身后的森林撞了过来。 第45章 薛夜来急忙躲闪,但哪里快得过飞行器的速度。不过是眨眼之间, 那台金属的庞然大物呼啸而至, 引擎卷起的气流漩涡将他整个人冲倒。 更糟的是, 在强大的冲击力之下,飞行器头部倒挂的铁栅竟然以诡异的角度钩住了他的肩头, 拖着他在地面高速滑行。 一切发生得太快,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在这样生死交关的瞬间,薛夜来意识中的时间反而是漫长而静止的,感觉不到来自身体的痛楚, 仿佛灵魂被甩出了躯壳。他非常清醒地想道:自己这是要死了。他已经看到,死亡如同一道屏障,将他和所有人隔离开。谁也救不了他,谁也感觉不到他此时的绝望, 他也很快就要永远失去所有的感觉。 像是死亡前的幻觉, 他突然看见了匪夷所思的景象—— 浓烟, 烈焰, 红炽的金属舱, 乱码频闪的cao作面板。 有人在他身旁, 是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有一头艳丽的红色长发,身材兼具女性的窈窕与战士的刚健。她徒手将炙热变形的舱门撕开了一个缺口, 很小,仅能允许一个幼儿通过。 她开始用一些像是救生衣的东西包裹住薛夜来,因为舱室颠簸,她的动作被打断了好几次, 但最终成功地把薛夜来包得像个襁褓中的婴儿。 “星河在上,请保佑我的孩子。”这是女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摘下脖子上一条红宝石挂坠的项链,把它仔细地掖进“襁褓”里,然后用力将“襁褓”从那个缺口丢了出去。 薛夜来的视线翻滚着,他听见年幼的自己在哇哇大哭。他摔到了地面上,但由于身上那层覆盖物的缓冲,他没有觉得很疼。 他的身体被很多条带子牢牢束缚住了,于是瞪大眼睛,抬头看向自己刚才跌落下来的方向。在那里,一台严重损毁的飞行器正在往另一个街区坠落,引擎舱所在的尾部已经变成了熔融状态的钢水。 薛夜来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警报大作,拼命想要做些什么去挽救那台飞行器。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它坠落了,他就要失去母亲。可他动弹不得,眼睁睁望着它坠入一排屋顶之间。他看不见它了,恐惧让他用尽全力向四周大声哭喊,希望有人可以去救他的母亲。 然而一个人也没有。目力所及,都是高高低低的古旧屋檐,一扇扇斑驳腐朽的漆黑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