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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十年,东厂废,诏狱止,皆曰苏州之功也…… 谁都喜欢说过五关斩六将,走麦城的那一段就要藏起来。 苏州人也不会例外,最初大家伙只是想请愿,把抓起来的师生救下来,至少带走几个领头的无所谓,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是苏州的子弟,大家的亲人,谁能舍得让太监带走。 可俗话说打人没好手,骂人没好口。动起手来,人群当中突然冲出了一帮精壮的汉子,他们身手矫健,没人一条硬木哨棒,那些张牙舞爪,嚣张跋扈的东厂番子,只要挨了一下,保证筋骨断裂,摔倒马下。 百姓们都眼红了,看到有人带头,就什么都不怕了。 一顿乱战下来,吴太监和带来的人几乎都被一勺烩了,只剩下少数脱了衣服,逃窜出去,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可是这些人再也不敢横五霸道,纷纷逃回应天,躲进了织造衙门。 织造太监苏伟森也吓得没了人色,立刻去求救魏国公徐鹏举,徐鹏举这些年越老迈昏庸,身体肥胖,别说骑马打仗,就算是走路,都要人搀扶。 听说苏州大乱,他哪里有本事平乱,竟然下令紧闭城门,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向京城求救,言说吴地尽反,请朝廷派遣大军平叛。 这一道奏疏送到了京城,宛如一颗炸雷,凭空炸响,把所有人都炸得外焦里嫩,晕乎乎不知所措。 苏州可不是寻常的地方,那是东南纺织中心,市舶司卖出海外的货物,近一半来自丝绸,而苏州又包揽了七成的丝绸出产。 苏州出了事情,市舶银立刻要减少三分之一以上。 这还仅仅是一个最小的影响,眼下京城每年需要五百万石漕粮,其中湖广四川的粮食都要顺流向东,到苏州编组,更换海船,再北上天津,保守计算,三百万石的漕粮要受到影响,搞不好京城就会有几十万人挨饿。 另外苏州又是东南的金融中心,交通行包揽了东南七成的交易结算,囤积着几千万两的白银,是整个东南金融体系的压舱石。 如果产生恐慌,各地争相挤兑,交通行又拿不出银子兑换,整个东南,乃至大明的金融体系都要崩溃。 相比起传统的小农经济,工商繁荣,带来的生产力提升,分工更详细专业,却也造成了社会更加脆弱,牵一而动全身,往常苏州乱了,最多就是周围的几个府受到影响,如今的影响波及整个大明,甚至海外都要震动。 当徐鹏举的奏疏送到京城,先就落到了袁亨的手里。 重新得到嘉靖重用,又把老对头黄锦推翻,独揽内廷大权,袁亨志得意满,他派遣吴太监南下,查禁书院,亲自坐镇京城,调遣东厂锦衣卫,监督百官,凡是送到内廷的奏疏,都要先经过他的检查,徐阶拟定意见之后,他再批复。 论起权力之大,简直连刘瑾也望洋兴叹。 袁亨甚至私下里想,当年刘瑾号为立皇帝,正德是坐皇帝,如今嘉靖是躺皇帝,他袁亨就是站皇帝。 爽,真是爽啊! 嘉靖一朝,不论是麦福,还是黄锦,本来凌驾百官的内廷,被他们变成了一条哈巴狗,被锦衣卫压制着,还要看大臣的眼色,真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中兴东厂,重塑内廷威严。 唯我袁大厂公! 袁亨翘着二郎腿,正在得意,小太监从外面跑进来,慌张之下,绊到了门槛,一溜儿滚,就到了他的面前。 “祖,祖宗,大事不好了!” 袁亨豁然站起,怒骂道:“没用的蠢材,有什么大不了的,是那帮大臣又闹事了吗?” “不是大臣,是,是老百姓!” 袁亨的气更大了,上去就给了小太监一脚,“几个草民,也值得怕成这样,没出息的东西!” 小太监满肚子委屈,也不敢反驳,只能把加急的文书举过头顶。 袁亨随手接过来,撕开了封口,才看了两行,突然眼前一黑,身体摇晃,直挺挺坐在了太师椅上,只剩下喘息了。 苏州乱了,该怎么办啊? 平叛,一定要出兵平叛! 说着容易,可调哪一支人马,粮饷要怎么筹集,到了苏州之后,是要打,还是要劝降,该是怎么个方略……问题多如牛毛,脑袋都炸开了。 袁亨的本事也仅限于勾心斗角,互相倾轧,遇到军国大事,一下子就傻眼了。 在司礼监转了三圈,一咬牙,还是去找徐阶吧,再不成,也比他强多了。到了内阁,袁亨停顿了一下,身后的小太监差点撞上,调好了情绪,换了一副笑脸,袁亨才迈步走进来。 “阁老,徐阁老,咱家冒昧前来,实在是搅扰了。”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家伙一反常态,倒把徐阶给吓住了,别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袁公公,快请坐。” 落座之后,袁亨探了探身体,脸上跟吃了苦瓜似的,请教道:“阁老,若是有了民变叛乱,该如何处置?” 徐阶愣了一下,莫非这家伙惹了麻烦?徐阶不动声色道:“叛乱不可一概而论,总归离不开派兵,绞杀,安抚,收拾这几个步骤,还要看叛乱的规模和地点,袁公公,可是出了叛乱?” “阁老明鉴,咱家实说了,苏州乱了。” 噗! 一口茶喷出三尺,徐阶都傻了。 历来叛乱的都是穷乡僻壤,或者是遭了水旱灾害,活不下去。苏州物阜民丰,老百姓怎么可能造反? 看徐阶一脸的不敢置信,袁亨只有实话实说,“阁老,吴诚去调查书院,结果苏州的刁民四起,把,把吴诚给杀了,死伤了两百多人,眼下苏州已经落到了匪人之手,咱家想要派兵平叛,可一时间又没有主意,故此向阁老讨教,该如何应付。” 袁亨苦兮兮的,把事情和盘托出。 到底是一国宰相,徐阶的见识比起袁亨高明了无数倍。 苏州出了乱子,和其他的地方,全然不同,多半就是清查书院带来的反扑,徐阶当然不满嘉靖的作法,但是他也没有料到,东南的对抗竟会如此强烈。 由此来看,何心隐的并非是一个人的空谈妄语,在东南已经形成了一个强大的离经叛道的集团,公然抗衡朝廷,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在徐阶的面前就飘过一个年轻的身影。 唐毅,莫非你就是背后的黑手不成? 徐阶陷入了沉默,袁亨也不傻,他跑过来也是想看看老徐什么态度,会不会和苏州的乱局有牵连。 见徐阶神色怪异,袁亨越相信这里面有阴谋,既然是阴谋,就摆不上台面,也就不用怕! “徐阁老,咱家以为多半参与作乱的,就是何心隐一党,就是叛乱朝廷的逆贼,如今他们已经跳出来了,就再也不用迟疑了。内阁和兵部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