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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辖区的警察多照看着点。 人家卖江喻面子,答应了下来,事情也做得很好,宁凛能感觉到这阵子老街的巡警多了许多。 说到底这只是他的直觉,暂时还没有确凿证据,警察能答应已经不错,他不能要求别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地跟着匡语湉。 只好自己明里暗里多看着,嘴上再叮嘱她千万要小心。 匡语湉知道他的职业,对他的话上了心。但学校这几天要搞春节晚会,她接了工作任务,带初一年级的学生排练大合唱,基本都是在晚自修的时候练习,再谨慎晚上也得出门。 她说:“我回去了。” 宁凛不动,站在原地看着她。 匡语湉的心口因为他这个眼神刺了一下,她拿他没辙,上前一步,抬手圈着他精瘦的腰身,抱了他一下。 宁凛趁机把她往自己怀里按,抵在墙上,他不敢亲她嘴巴,就在她额头上落下个吻,气息湿热。 这谨慎的样子,一点不像两个三十左右的成年男女,清纯地和初恋没两样。 不对。 可不就是初恋嘛。 匡语湉看着宁凛充满光亮的眼睛,八年的时间和生生死死一起横亘在面前,他们都变得不一样了,对待彼此的接触慎之又慎,小心地探索着,寻找一个能让自己和对方都舒服的平衡点。 这样挺好的,因为没有什么东西重建是不需要费力的。 匡语湉放开他,对他说:“等祭拜完了,我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你。” 宁凛点头,“好。” 匡语湉接着说:“你如果想要……的话,就不要再轻易消失。” 宁凛更用力点头,“好,我答应你。” 他不会再消失了。 再也不会了。 匡语湉走了,宁凛送她到了楼道下,看着她进门,才慢慢回身。 走到家门口,他不知回味起了什么,抬起左手,手指在唇边轻轻摩挲,粗糙的指腹擦过唇瓣,下唇已经结了痂,摸起来凹凸不平。 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安静的楼道里,响起他的一声轻轻的笑。 随风即散,飘向很远的地方。 ……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 有人安于现状碌碌平庸,有人沉于泥沼奋力起跳。 也有人,义无反顾走向黑暗,跌跌撞撞重回光明,不求慈悲的神,不惧恶毒的鬼,背着善良踩着罪恶,一路踽踽独行。 踉跄走过荆棘丛,孤独的灵魂终是与生的希望再度重逢。 三十一 周日清晨,到了约好的时间,匡语湉把车开到老街门口。老街前两年经过翻新,道路两旁种了很多柏树,宁凛就站在其中一棵树下等她。 他嘴里叼着烟,还是没点燃,低头看自己的手机,不时往来路瞥一眼。 匡语湉看到他好像穿了件新的衣服,黑色的长袖针织衫,黑色的羊角扣大衣,黑色的长裤,一身都是黑的,只有脖子那儿围了圈白色的围巾。 她看了会儿,摁了摁喇叭,宁凛注意到,站直身体看着她。 匡语湉把车窗摇下来,冲他招了招手。 “走吧。” 宁凛点点头,把手机放进口袋,走过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进车里扣上安全带。 匡语湉才注意到,他用的竟然是老人机。 边沿掉了一圈的漆,九宫格键盘都已经磨得发白。 宁凛察觉到她的眼神,往自己的口袋里看了一眼,明白过来。“老江先借我用的,回来这阵子挺匆忙的,没想到去换。” 顿了下,他抿抿嘴,眼神望着前方的挡风玻璃,“不是买不起。” 匡语湉低头,笑了笑。她今天没化妆,素白的一张脸上清水洗涤过一样干净,这一笑,倒和十七八岁有八分相似。 宁凛本来只是随意看看,但瞧见她的笑容,一时间移不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匡语湉也由着他看,自己专心开车。 车子驶出老街,过了高架桥,汇入来往的车流中。 今天天气很好,日头很足,路上的车格外多了些。以往半个小时的车程开了快五十分钟。 匡语湉把车停好,和宁凛一起走进墓园。 这里的地址在市里价格算中等,顺着长长的台阶往上走,大概在C区的第五排左右,他们找到了宁冽和匡母的墓碑。 两座墓碑都很干净,看得出时常有人过来整理,匡语湉把早早买好的花束一边一捧放在他们面前,再是纸钱、蜡烛、祭品。 天地间有风,她尝试着点香,点了几次都没成功。 匡语湉抬起头,冲一旁的宁凛说:“喂。” 宁凛回头,她把香举起来,他心领神会,解开自己的大衣,把她半个身子笼在自己的怀里,挡住了恼人的风。 日光在头顶上越来越热,匡语湉眯着眼睛,终于把香给点上了。 她甩甩灰,抽出三根递给宁凛,他沉默着接过,在匡母面前拜上三拜,把香插进小炉里。 然后是宁冽。 黑色的墓碑上,小小的一张照片很旧了,照片上的人眉眼桀骜,静静地看着他们。 宁冽死的时候和宁凛换了身份,一切都是按照宁凛来的,包括这张照片,其实上头的人不是他自己,是宁凛。 匡语湉盯着墓碑上“宁凛”两个字,皱了皱眉,问他:“什么时候去把相关手续给办了吧,把碑文和照片都换掉。” 虽然她也不知道,相关手续是什么手续,由哪个部门cao作。 但人还活着不是么,既然活着,立个死人的碑算怎么回事。 宁凛看着自己的照片,静了好一会儿,迟缓地点点头,“嗯。” 他们又在墓园站了好一会儿才走,离开前,宁凛回头望了望,黑色墓碑上的金色小字刻着“宁凛”,照片也是他,但在他的眼里,仿佛看到的是宁冽在向他微笑。 宁凛忽然转身,快步走回去,靠在墓碑前,抬手抚了抚冰冷的碑面。 微凉的温度从指尖传来,他没有开口,但所有的话都已经在不言中说完。 匡语湉听到了。 他在无声地道歉。 他在说,对不起。 * 日光越来越放肆,匡语湉和宁凛从墓园出来,大地已经映上了大片浅色。 匡语湉不太记得自己把车停哪里了,她之前嫌停车场太阴冷,直接把车停在路边空位,现在好了,挨个找也找不到。 她蹙了蹙眉,宁凛见状,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管理员。” 他转身朝岗亭那儿走,匡语湉站在树荫底下,看他离去的背影,收回眼,低头琢磨着自己到底把车停哪儿了。 难道是最近太累了,不至于记性这么差吧。 还是说她真的已经开始老了? 她兀自想着,耳边响起杂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