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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长音,似乎意有所指地说:“你说我的房东吧?可能是因为他的疏忽导致我心脏病发作,有点无颜见我。再说我都黄土快埋过头顶的人了,看护不看护,也没什么不一样,您说是不是?” “病人不应该这么悲观。”白大褂轻声说,他的声音极柔和,口气像是哄着个婴儿。 宋长安耸耸肩:“你没看见我那安兄弟的大便脸么,下午那个老大夫估计已经让他回家准备后事了,我盼着他明天能找个好点的寿衣店,给我糊个波涛汹涌的媳妇烧到那边去——说到这个,大夫,是不是那老大夫不中用了,所以我主治医生换人了?” 白大褂看着宋长安,仔细研究着这半个同行脸上半带调侃的狡猾表情,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怪不得,怪不得……”他说,“怪不得安饮狐和你交情那么好,宋长安,以前居然没人发现你是个人才。” 宋长安客气地点点头:“真的,其实很多人才都是被二五眼埋没的,大概因为我不如安饮狐那小白脸长得好看?”他面带惆怅,长叹了口气,“世间以貌取人者凭多也——” 白大褂不笑了,困惑地看着宋长安:“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好像什么事都没参与,却好像比每个人知道得都多?” 宋长安一根手指头竖在嘴唇前,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要是你每天都有可能突然去见马克思,每天都可以是在人间的最后一天,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八卦,爱挖掘别人的心思和秘密。” 白大褂惋惜地说:“你的病,我很遗憾……” “求你了,这句话我听得耳根快长茧子了。” “但是你其实可以不用马上死,平安过了今天晚上,说不定你还会再活上几年……” “太感谢您那张乌鸦嘴了,说真的,等死很痛苦的。” “只有你一个人能让安饮狐想起那件事……” “大夫,”宋长安打断他,带着浅浅的微笑,指着他手里的注射器,“您不是来给我打针的么?那就别闲聊了,赶紧打了,大家都早点洗洗睡多好?” 白大褂深深地盯着他:“我更希望你可以选择记事本。” 宋长安摇摇头:“我脑子很清楚。” 白大褂靠在椅背上,一字一顿地说:“脑子清楚的人不会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作为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相信这一点,没有人比您了解得更清楚。” 宋长安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又好像追忆着什么,半晌,他才轻轻地说:“安饮狐虽然混蛋,我们俩虽然每次见面都恨不得把对方损得后悔生出来,但是他还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大夫,您明白么?” 白大褂目光闪烁,宋长安缓缓地伸出他枯瘦而筋骨分明的手臂:“您要是明白了,就别浪费时间了,替我告诉某人……”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是个笑话,“告诉某人,安饮狐可不傻,纸里包着的这把火,现在既然我已经想明白了,那用不了多久,安饮狐也会明白。” 饮狐,我一直觉得你为了保护某人,连自己都不相信,宁愿舍弃记忆这种事情做的很蠢,可是现在我突然名明白了,原来有的时候,就连自己也是不那么可信的——当你保护的这个人真的很重要的时候。 以后的事情,就看莫匆那个小朋友的表现了。 片刻,白大褂从病房里匆匆忙忙地走出来,拐角处猛地冒出两个人,一个满头金发,是十五,令一个浑身裹在雨衣里,看不见面容。 十五笑嘻嘻地说:“看来‘医生’也有吃弊的一天?” 白大褂挑挑眉:“那叫吃瘪。”他转过头去,看着雨衣男,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些幸灾乐祸,“犹大兄……看来你隐蔽得也不怎么样么。” 第六十四章 交付妥协 成群的墓碑,冰冷的黑白照片,以及定格在上面的,永远虚假的笑容。暗下来的天空,最后一丝泯灭的天光被地平线吞噬,三两低声交谈的人群,偶尔一声压抑的啜泣,以及暮夏傍晚那混合着燥热和凉意的风。 等待着枯萎的花,一季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安捷恍恍惚惚地觉得睁不开眼睛,许多场景掠影一样地划过仿佛空成一片的大脑。 多年前他忽略过的嫉恨的眼神,多年后额角冒血地忏悔着的憔悴中年人;漆黑的牢笼,带着野兽一样疯狂浓烈感情的男人;安静地躺在那个初秋,永远二十五岁的女孩子;还有一张面孔模糊的脸上,那蓝灰色的,温润无比的眼睛…… 莫燕南,宋长安,醉蛇,莫瑾,莫瑜……还有莫匆。 他觉得倦怠极了,所有情绪都好像沉睡了,木然地隐在意识深处,呆呆地目睹着过往的一切。 身上很温暖,隐约感觉到露在外面的手被什么东西包裹着,然后轻柔的触感从前额一直流连到嘴唇——珍惜得几乎说得上虔诚,蹭过他的睫毛,落在眼皮上,似乎停顿了好一会,然后耳边传来一声意味复杂的叹息。 安捷终于迷茫地睁开眼睛,满眼是那租来的小房子里熟悉的天花板,以及近在咫尺的一张平静、却悲伤的脸。 窗外正午的阳光大片大片地照进屋子,安捷忽然有一个感觉,好像生命里有什么东西永远的消失了一样。他张张嘴,发现自己的大脑依然是空白得有些迟钝,话到嘴边,却不知道问什么好。 莫匆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后背靠着墙,头歪在肩膀上,半晌,才低低地说:“医院打来电话,昨天晚上,宋大夫去了……” 安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匆,他现在肯定自己可能是被某种神经麻痹药物放倒了,要不然怎么全身的力气,都被用在维持睁着眼看着莫匆的这个动作上呢? 宋长安,宋长安…… 莫匆眼圈有些红,他用力地眨了两下,脸色很难看,显得双颊凹陷进去,嘴边甚至有一圈青青的胡茬,紧紧地咬着牙,盯着床单:“对不起,我……”他说不下去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用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我……没想到……” 安捷依旧提不起一点力气,他想起来,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好像是宋长安辅助治疗时候用的某种药物,不像蒙汗药那样,让人失去对肌rou的控制,而是整个人被深深的倦意笼罩着,没有任何想要动一动的意愿。 宋长安死了,他呆呆地任这个念头在自己脑子里打了个回旋,忽然垂下眼睛笑起来,无声地,却很平静,然后轻轻地对莫匆说:“什么时候了?” “快中午了,他是、他是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