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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萼道:“正是。松阳郡主只带了一个贴身丫头,悄悄地就来了。” 想起师广日,我觉得甚是无趣:“她来见我做什么?难不成也要杀了我?”说罢将香珠抛给绿萼。绿萼揣在袖中,道:“姑娘若不想见,奴婢亲自去回绝郡主。” 在京中度日,迟早会面对睿王。小小的郡主,见一见又何妨?“不。她既然来了,还是请她进来坐坐。” 绿萼担忧道:“姑娘是知道的,郡主的继母是昱贵太妃的亲meimei,奴婢怕郡主也像华阳长公主一样……” 我笑道:“她不会。好容易睿王府没有受牵连,她若学华阳长公主,不是陷父王于不义,授人以口实?既然她搬出故旧之情,还是不要怠慢的好。”绿萼无奈,只得拿了香珠亲自出门迎接。 松阳郡主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张圆脸清秀可爱,依稀还有小时候的轮廓。脱去大毛斗篷,露出浅湖绿的皴染黄花长衣,细长的红玉髓耳坠搭在银狐毛领上,似雪白的肌肤上一点殷红。 彼此见过礼,松阳笑道:“许多年不曾见玉机jiejie了,jiejie还和从前一样。” 我笑道:“上一次在济慈宫见到郡主,郡主还只有六岁,如今郡主已经是大姑娘了,玉机怎还能与从前一样?” 松阳的笑意平和腼腆:“那时候我在太皇太后那里住着,玉机jiejie天天来教我作画,我都记着。”说着一伸臂,特意露出左腕上的梅花香珠,“再小一些的事我是不记得了,不过父王说,这件心爱之物,也是玉机jiejie所赠。听说玉机jiejie病了,我自然要来看一看。” 我微笑道:“多谢郡主挂念。” 松阳道:“我整日在府里坐着,外面的事都不知道,所以来迟了。玉机jiejie莫怪。” 我从绿萼手中亲自接过茶盏:“郡主何须这般客气?天气寒冷,郡主请用茶。”松阳欠身道谢,却不喝茶,眉间一点一点涌上心事,双唇抿成一线。她也不问我如何受伤,伤情如何,只一味发呆。 松阳夤夜前来,绝不是来探病的。于是我径直问道:“不知郡主驾临,有何见教?” 松阳缓缓起身,一袭绢帕在手中绞成一团,泪水盈盈欲滴。她郑重地行了一礼:“我今日前来,是斗胆请君侯救救我的姨母。” 我起身欲扶,连运两下劲,松阳却纹丝不动。我这才想起,她曾随启春学过剑术,她的继母又是邢茜倩,她的武功亦是不弱。我叹道:“郡主是说昱贵太妃?” 松阳扬眸,“是。请君侯救救姨母。” 我缓缓道:“昱贵太妃母子密谋刺驾,这是大罪。恐玉机无能为力。” 松阳再也忍不住,顿时泪落如雨:“君侯素来明断,难道也相信这些生安白造的罪名?昱贵太妃母子多年来安守本分,先帝一直供奉优厚,礼敬有加。邢将军因有二女为妃,为避盛名,辞官在家,多年不通宾客。这样的情形,贵太妃即便刺驾,皇位多半也不会落在濮阳郡王头上。如今的形势不正是如此么!?” 此话一语中的。邢家在朝中无人,邢将军又放弃了兵权,即便群臣有意立长君,只要皇太后与信王坚持立皇长子,濮阳郡王便半点机会也没有。我既感动又诧异,想不到松阳郡主对继母的感情竟如此深厚,更想不到她的分析又如此鞭辟入里。 “此案经大理寺、御史台和掖庭属三方审讯,刑部覆案,铁证如山。况且案子已结,纵是全天下人都不相信贵太妃弑君,那也无可奈何了。” 松阳这才缓缓起身,目光凄然欲绝:“君侯断案如神,难道不能重新勘查此案么?” 正文 第302章 女帝师五(27) 我心中甚是酸楚,明知昱贵太妃是无辜的,却不能有一丝表露:“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若大理寺、掖庭属觉得烦难,来寻玉机帮忙,玉机自当尽力。可若他们没有开口,玉机便不能插手。还请郡主见谅。” 松阳道:“君侯不能悄悄地去查一查么?” 我摇头道:“先帝驾崩时,玉机重伤,十数日后方知晓此事,要查也已迟了。如今刺驾之事已过近五十日,恐怕查不到任何有用的证据。更何况,凶手邵奭在大理寺狱被严密看守,外人无从得见。即便他的证词中有破绽,旁人也不得而知。” 松阳侧转了身子,用绢帕捂着脸,哭得更加厉害。松阳虽是亲王之女,说到底不过是极普通的闺中女儿。她不涉朝政,无意权争。今日敢来新平郡侯府求我搭救昱贵太妃,恐怕已耗尽生平余勇。 她哭了好一会儿,方才稍稍平息:“玉机jiejie,你是先帝敕封的女郡侯,女帝师。先帝遇刺,满朝之中,只怕也没有比jiejie更伤心的了。jiejie就不想知道其中的真伪么?” 我强抑住满心的痛与恨,垂头不忍看她:“朝廷所言便是真的。” 松阳一怔,起身擦干泪水,眸中现出绝望的平静:“玉机jiejie所言甚是,是松阳唐突冒失,还请jiejie恕罪。深夜搅扰,甚是不安。松阳告辞了。”说罢拂一拂胸前的泪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回复了端庄矜持的姿态。 松阳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黑暗无穷无尽,路也望不到头。寒气扑在脸上,我周身一颤。松阳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回头:“玉机jiejie,有人说你故意使苦rou计,栽害华阳meimei和昱贵太妃。这样荒唐的话,我是不信的,就像我不信姨母会图谋皇位一般。”说罢飘然踏入无边的夜色之中。 我震惊之余,无言以答。待她走远,终于落下泪来。我困意全消,回到屋中呆坐无语。绿萼宽慰道:“姑娘和松阳郡主几乎从无往来,倒是她最懂得姑娘的心。” 我亦惘然:“至疏至远,忘我而不自必,懂得顺乎人情。” 绿萼道:“奴婢瞧郡主哭成那样,姑娘却不能告诉她实情,奴婢的心也疼。” 我叹道:“告诉她不但是害了她,更是害了睿王满门。”忽然想起一事,不觉笑意宁和,“当年董妃刚刚薨逝,郡主不愿父王娶继母回府,整日在济慈宫哭闹,我哄了她好些时日也不见好。如今为了这位继母,她竟肯来求我。‘无翼而飞者声也,无根而固者情也’[63]。当真难说。” 绿萼笑道:“王妃待郡主很好,所以郡主认定昱贵太妃也不会做那等伤天害理的事。姑娘对郡主也好,所以郡主也相信姑娘。” 我正欲回话,忽听银杏在外面拊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