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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与他日夕相见,我只在他歇息或不在的时候出入定乾宫。他似乎也懂得我的心思,十来日间也只召见过我两次。上一次还是与慧媛一起参详华阳公主侍读的人选。 虽无“未见君子,忧心忡忡”,却多少有“既见君子,我心则降”[169]之感。 安坐出神片刻,抬眼时,只见皇帝正注目于我:“你又神游了。” 我忙起身道:“微臣失礼,陛下恕罪。” 皇帝微笑道:“坐下吧。‘肃肃宵征,夙夜在公’[170],听说你常常回去得很晚。” 我垂头道:“微臣愚钝,一日看不了那么多文章,只得将勤补拙。” 皇帝笑道:“百姓的上书算是浅显直白的,日后你若看了文臣的上书……嘿,用典多而生僻,这且不算,有时候还要朕来猜他的本意。那才费神呢。” 我笑道:“陛下圣明,洞烛幽微。” 皇帝向小简道:“后面有汤羹么?” 小简答道:“有莲子薏米瘦rou汤。” 皇帝向我道:“这个春天喝好。朕有些饿了,你也用一碗。” 不一会儿,汤端了进来。他一面饮汤一面提笔圈了十几个名字,将奏疏交给小简,又向我道:“过些日子朕要诏他们进宫一见。” 我从小简手中接过奏疏,展开一瞧,但见杜娇的名字上有一个鲜红的大圈。疏朗俊秀的笔画在新鲜热辣的红尘中欢快地舒展开来。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怕有些人不在京中。” 皇帝笑道:“无妨。那就命正在京中候旨的先进宫来,早进宫早上任。” 一时撤了空碗,李演走了进来,上前禀道:“夜已深了,还请陛下早些歇息。黄女御已在寝殿中等候多时了。” 皇帝一怔:“黄……女御?” 李演道:“黄女御是去年宜州刺史送进宫的,年纪小,极少面圣,难怪陛下想不起来。” 皇帝道:“哦……让她等会儿。” 李演看了我一眼,道:“这……黄女御熬不住困已经睡着了。” 皇帝道:“她既累了,让她回去睡吧。” 我微一冷笑,鼓起勇气起身道:“陛下龙体要紧,还请早些歇息。微臣先行告退。” 皇帝道:“朕还没有说完,你留下。” 眼见李演就要出门,我忙又道:“黄女御年纪小,自然贪睡。陛下还是留下她吧。” 皇帝若有所思地扫我一眼,我只觉得肌肤一麻,忙低了头。皇帝又冷冷向李演道:“罢了,就让她睡着吧,不必惊动。” 待李演退了出去,皇帝笑道:“朕和你有要紧事说,你却怕得罪一个女御。” 我被他一语道破了心事,不觉双颊一热:“黄女御不是极少面圣么?好容易来了,就这样回去,不是会被人耻笑么?陛下既让她来,就不要送回去了。” 皇帝嘿的一声冷笑:“等你做了贵妃,再管朕的床榻不迟。”我心中一跳,垂首欲深。只听他又道:“黄女御不是朕召来的。想是她使了钱,李演才让她来侍寝。” 我一怔,讪讪道:“想来李公公定然安排妥当。” 皇帝笑道:“这个老东西!”转而温然道,“有朕在这里,你不必怕得罪任何人。” 李演是他的心腹,为他安排女御侍寝倒也不奇。李演老了,受贿是一个栖栖遑遑又时日无多的老内监最大的乐趣,所以皇帝也懒得理会。只是他得意得有些轻佻的笑容教我生厌,随后的柔声低语又令我心中发冷。这些年轻美貌的女御不过是由各地敬献的玩物,恐怕他连她们姓什么都不尽知道。 雨露均沾,却终究“悾悾而不信”[171]。 忽听皇帝唤道:“玉机。” 我醒过神来,微微一笑:“陛下有何吩咐?” 彼此凝视片刻,竟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兴阑珊:“罢了,你也累了,回宫去歇息吧。有话明天再说。” 正文 第193章 女帝师三(55) 【第三十八节 括囊无咎】 芳馨候在仪元殿外,见我出来,忙为我披上斗篷,却抱着一只青瓷雕花手炉犹豫着要不要给我。我笑道:“正觉得有些冷,拿过来吧。”春夜和风中有周密隐藏的寒意,将手炉抱在怀中,方始有笃实的温暖。 芳馨笑道:“知道姑娘怕冷,就备下了,想不到真用上了。”说着命小丫头好生提着灯,扶我下了石阶。出了定乾宫,又问道:“姑娘怎么这样快便出来了?奴婢以为还要等好一会儿呢。” 以乍热的指尖揉了揉眉心,鼻尖有虚浮的暖意,愈加觉得头重脚轻,“说得好好的,被扫了兴致。” 芳馨一怔:“奴婢才刚看到一个脸生的女子进了寝殿,不过一会儿已经派小丫头出来看了好几次,最后仿佛托李公公去御书房看。莫不是那位女御……” 我一哂:“黄女御不是等得困倦,都睡着了么?如何还能托李公公去御书房?” 芳馨道:“奴婢可以断言,那位黄女御绝没有睡着。”停一停,又道,“李公公为何要这样说?陛下还在忙碌,女御却睡着了,极有可能被送回去的。” 我冷冷道:“幸而我开声留住了她,还险些被怪罪。倘若黄女御并没有睡着,却无端被送了回去,姑姑说,她该恨谁呢?” 芳馨微微一惊,掩口道:“是姑娘……” 我驻足叹息:“李演分明是要我结怨于后宫。” 芳馨摇头道:“奴婢不明白,李公公为何——”忽然醒悟过来,“难道是因为老大人,所以怕姑娘报复他么?” 掌心的热度贴着眼皮,心中却是冰冷清明:“李演的兄弟李湛之当年将我父亲骗出长公主府,致我父亲被掳入陆府而死,如今我日日在御书房后面坐着。他大约是怕我报复他,所以意图使后宫的谗言驱逐我。哼,人老了却还这样想不开。” 芳馨忍不住骂道:“这个老挺尸的——姑娘可从未亏待过他。” 我笑道:“姑姑何必骂他?他老了,又没个亲旧,独自在宫里奉承也是可怜。说到底,不过是想安度晚年罢了。” 芳馨冷笑道:“姑娘好心,倒同情他。依奴婢说,趁着圣上喜欢,不如想办法赶他走。” 我笑道:“姑姑这话便有些意气用事了。李演是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