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两生花【十九】
辗转反侧几日,即便有绣绣的陪伴,黎莘心里的结还是解不开。 她思前想后,终是对自己妥协,打算再回黎家村一趟。 毕竟身在北酆,且不是中元节去人间,黎莘抱着忐忑的心情,去寻了鬼王,将自己的想法说明了。 “你想去便去,不必征询我。” 他手里拿着个手腕粗细的木块,一把小小刻刀,正在木块上雕琢着什么。 闻听黎莘话语,头也不抬的答道。 黎莘眨眨眼,视线在他手中的物件上飞快掠过一眼: “知晓了,只是不明白有何禁忌,就来问问。” 鬼王轻轻吹开刻下来的木屑,平静道: “鸡鸣前回来,不得伤害凡人,不得显出真身,只这些。” 比黎莘想的简单多了。 她松一口气,心情颇好,面上就不自觉带出几分笑意: “多谢,那我不搅扰你了。” 说着就要离开。 “且慢,” 鬼王忽然唤住她,起身拿出一块木牌给她, “将这物带上。” 木牌和绣绣手中的有些像,只是上头刻的符文不大一样,黎莘乖觉接过来,好奇问道: “这是回北酆的木牌么?” 鬼王瞥她一眼,轻笑道: “防身用的,你修炼至今,若是连北酆都回不了,索性不必去凡间了。” 虽说他话语中有些讥讽,但不知是不是语气使然,听着竟也不让人恼怒。 黎莘哼一声,揣好木牌,懒得再同他多费口舌,兀自走了。 鬼王便目送她远去。 待她身形彻底消弭无踪了,他才蹙着眉又坐下来,拿起刻刀,在木块上细细雕琢。 ———— 天一黑,黎莘就出发了。 去黎家村不过心念一动的事,她特特在村外多等了些时辰,顺便观察如今的黎家村有何不同以往之处。 她幼时,这里的村民们自给自足,安居乐业,已是夜不闭户。 现在,村中寥寥几户人家,衣衫破旧,神情倦怠苍老,早已不复往昔的模样了。 黎莘瞧得心中酸涩,可她无能为力。 夜深了,子时已到。 村里的人家熄了烛火,四周一片漆黑,唯独月色莹莹,照亮了村中小路。 黎莘踏上自己熟悉的土地。 比起上一回的仓促,她今晚时间充裕,近乎贪婪的将这里都细瞧了一回,脑中浮现起的,是曾经在此处的每时每刻。 她绕过那条小巷,记起前回的小乞儿,下意识的多瞧了一眼。 空空如也。 不知是死了让人拖走了,还是活了,自行离开了。 总也与她无关。 黎莘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第二次踏入破落的小院,她少了些伤感,多了些怅然。 她伸出手,抚过槐树粗糙的树身,耳畔仿佛再度出现了那时的欢声笑语。 她驻足片刻,走向塌陷了半边的小屋子。 想来这里换了几任主人了,屋子里的陈设已经残破凋落的不能看了,地上凌乱散着沙砾碎石,坍塌腐朽的横梁,随意一 抹,都是厚厚的尘土。 她凭借着印象摸到了往昔的卧房。 若没记错,卧房的一角有块松动的地砖,爹爹帮她做了个小宝箱,专让她放自己的“宝贝”。 某亘:今晚不出意外会有选择出现哦~你们下面猜的我都看了,嘿嘿,但是我现在不会剧透哒(叉腰) 忘川河畔?两生花【二十】(第二更) 黎莘吹来地上的灰,四处踩踩蹭蹭,终于在走过大半废墟后,寻到了那块有些松动的地砖。 她蹲下来,用力撬开,露出里头黑黝黝的洞口。 竟还在! 她又惊又喜,把手里的砖块扔到一边,小心翼翼的从地砖的缝隙里拿起了那只小宝箱。 兴许是有了地砖的防护,小木箱虽然灰扑扑的,却没有似其他的木头那样腐烂成泥。 她擦干净木箱上的灰尘,神色回暖。 木箱只有成年人巴掌大,上头一把精巧的小锁,不过是充充样子,一拉便断开了。 黎莘屏住呼吸,缓缓打开小木箱。 一张泛黄的,卷了边的纸片,上头有一个写的歪歪扭扭的“莘”字,那是她第一次握笔,爹爹教的她的名字。 一枚绿幽幽,玻璃珠似的圆石头,是她从溪边拾来的,言说要给娘亲打首饰用。 黎莘咬着唇,眼中泪水氤氲。 还有一包干槐花,她想偷偷存下来做槐花饼吃,现在已碎成粉末了。 最后,是一个小人儿的木雕。 木雕刻的活灵活现的,不知是什么木头,这么多年了依然崭新如初。上头是幼年的她,扎着双丫髻,面上圆滚滚一团孩子 气,正咧着嘴笑。 对了,那时她缺了颗门牙,笑时还豁口。 黎莘哭着哭着又笑了。 因着这些物件,她模糊的记忆又渐渐复苏。 木雕是谁给她的呢? 依稀记着是村里的一个哥哥,爱逗弄她,却待她极好,经常带她出去玩耍,又给她买好些吃食。 可他面容已记不清了,想起来就是一片空白,只记得笑起来很好看。 还有……还有什么呢? 黎莘晃了晃脑袋,叹息一声。 她忘了。 她摩挲着木雕,良久,将它装回木箱里,带在身上。 院里的槐树笼出密密丛丛的树影,黎莘摘了一片树叶,放在贴身的荷包里,狠狠心,走出小院。 从此以后,这里便没有她眷恋的了。 月明而星稀,夏山苍翠如滴,她走在村间小路上,思绪明净,竟是难得的松快自在。 也因此,她不曾注意身前忽然窜出的人影。 “仙子jiejie!” 夜深人静的,冷不防跳出个少年郎,扬着一把清亮的嗓子唤她,黎莘实实在在的被唬了一跳。 她忙停住脚,免得撞在少年身上。 “你,你在唤我?” 她惊疑不定的打量着少年。 那少年瞧着不过十三四岁年纪,面容隽逸,唇红齿白,生的秀骨清像,很有些灵气。 虽稚嫩一些,想来假以时日,也是不输蒋恪鬼王那般的。 只不过他身上衣衫破旧寒酸,足下的草鞋还破了洞,露出个脚趾,怪可怜的。 少年挠了挠头,颇为羞赧: “是,是的,我记着你,” 他偷偷觑黎莘一眼,面上红晕更甚, “你救了我。” 黎莘一时茫然。 她怎不记得自己救过人? 少年见她神情,知晓她是忘了,不由焦急道: “就,就是中元节那日,我饿极了,躺在巷子里,你给我留了一包吃食。” 他生怕她记不起来,还想带她去巷子里。 黎莘恍然大悟,便止住他,笑道: “不必了,一些吃的罢了,是你命不该绝。” 说完就想离开。 某亘:咳,每天都在扔细节(摊手)忘川河畔?两生花【二十一】(第三更) 少年见势不妙,一把张开胳膊,要拦住她。 他身量高,比黎莘还多半指,只瘦削单薄了些。 “仙,仙子jiejie,我没旁的意思,我只想谢你。” 他对上黎莘疑惑的目光,不觉败下阵来,嗫嚅道。 他在身上摸索半晌,终于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用力塞进黎莘手中,闷声道: “我知你不是常人,你莫嫌弃这些粗陋之物。” 纸包里不知是什么,温热的,还透着淡淡香气。 黎莘刚想同他说不必,捏着纸包一抬头,这少年却已跑的远远的了,不停的冲她挥手。 她哭笑不得。 既是还不回去,她也不想就这么丢了,免得辜负他心意。 她对少年的身份自然是存疑的,可方才观他双眼清澈明净,想来不是甚大jian大恶之人。 待她回了北酆,这少年也再不会见了,何必庸人自扰。 ———— 黎莘走后,那少年从一处角落里走出来。 他沉着面容,眉眼冷肃,与方才的清朗少年截然不同。 “竟去了北酆……” 他低笑一声,目光狠戾, “这倒也好。” ———— 黎莘回到北酆后,将小宝箱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 那张纸片薄脆的很,她便夹在帕子里,妥帖的包了,压在妆龛的最下方。 小石头也同样。 只唯独那枚木雕,被她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 她还是有几分敏锐的,木雕的事,若不是见到实物,她竟都想不起来,反说明了问题。 怎的独独这事,她忘了呢? 烛火朦胧,她的指尖拂过木雕娃娃细致的面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知名的酸涩。 委屈,不甘。 为何会委屈,又为何会不甘? 她眉心压出褶痕,仔细品味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半晌,还是一无所获。 黎莘叹一口气,把木雕娃娃平放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娃娃圆鼓鼓的小肚子。 说起来,她那会儿竟这么胖么? 她不满的撅起嘴,想着必定是雕刻的人故意为之。 “jiejie,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正当黎莘愁眉不展的时候,绣绣轻快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她还来不及收东西,绣绣已推开了门,手里拎着一个竹篮子,里头装着满满的槐花。 “咱们可以做槐花饼吃啦!” 绣绣说着,笑盈盈的把篮子放到桌上,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黎莘手里。 “小馋猫。” 黎莘笑她, “哪来的这些?” 绣绣凑过来和她一同坐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手里的木雕娃娃,却不忘回她: “院子里摘的呀,每年都能熟一次呢……jiejie,这娃娃哪来的?” 她表现出浓郁的兴致。 黎莘心知她还是小姑娘,喜欢这些,便把娃娃放到她手里: “先前有人给我的,你拿着玩,只我就这一个,不能送你。” 绣绣嘻嘻的笑: “我看看就好,不用jiejie送的,大人那处有许多哩。” 她说着就拿过了娃娃细细的看。 “大人?” 黎莘一怔,心中奇怪, “你说鬼王那里有这些?” 绣绣全副心神放在娃娃身上,听她问了,随口就回道: “是呀,大人爱做这些玩的,你瞧那些木牌,都是他亲手雕的。” 她把娃娃倒过来,轻“咦”了一声,似是发现了什么 “jiejie,这里刻着字。” 某亘: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呀嘿~ 没有写到选择题,那就明天把,你们的蒋狗子要出来刷刷存在感惹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