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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看做了心中最为重要的人:喜悦时想到他,哀伤时想到他,迷惘时想到他,坚定时想到他……此刻,面对这一篇古老的记叙,一句看似叛逆的评语,谢衣自然更会想到他。 他放下卷册,转身离去,冒着外间倾泻不休的大雨,直冲入紫微祭司寝殿。 看谢衣进来,正准备就寝的沈夜有一丝诧异,徒弟面色不似平常镇定温雅,眉梢眼角呈现出心浮气躁的痕迹,这让他也跟着心绪略微绷紧。 谢衣怎么了?沈夜暗忖,这徒儿自少年后便极少现出不安的样子,性子虽活泼灵动,骨子里却十分大气,稳得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般慌忙的样子,倒还真是头次见着。 关上门窗,沈夜让他坐下,低声询问发生何事。 谢衣有些恍惚,听沈夜此言,方扪心自问,然而他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心绪缭乱,也不知为何这般冒失地来叨扰师尊——身为流月城大祭司,城主沉疴不起,全不理事,所有重担几乎都压到师尊肩上。数年来,师尊往往如今夜般过午夜才得空歇息会儿,自己怎么,怎么…… 真是莽撞了,来找师尊做什么呢? 无事……压下心底那些乱纷纷的杂思,谢衣闭上眼,摇头道:无事,弟子鲁莽,打扰师尊安歇,还请恕罪。这……这便离去。 他闭着眼,眼前却非一片漆黑,似乎正有无数紫黑色的火焰在其间腾跃,烧得他双眼生疼,脑中胀痛。腾跃的火光里,两人相向而立,絮絮而谈,恍惚便是自己与师尊,仔细看去却又全然不同。那是故事里的司幽上仙,以及许久之前那位烈山部的大祭司。他们在冰冷月光下说仙神亦叵测,城中日月长,说人心善恶终难定,天道无情未有期…… 到底怎么了?谢衣。 看出徒弟言不由衷,沈夜弯下身,同谢衣平视,温热手掌轻轻拂过徒弟冰冷的脸颊,让他睁开眼,然后直看进那双慌乱的眼睛里。 谢衣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那些黯然的火光似乎正围绕着眼前男人,将他的形骸一点点焚作灰烬,自己同他一道立身在火里,锥心之痛袭来,却无能为熄灭那永恒的劫火…… 师尊……你是否已在心底存了隐隐的反意? 你是否觉得,诸神也并不像传说的那样圣洁伟大,无所不能? 若上神无法再庇佑我们,你是否也会抛弃上神的教诲? 谢衣? 谢衣! 沈夜的呼唤在耳边徘徊,谢衣渐渐回神,看他眼中担忧焦急的神色,感觉心里翻腾的黑色火焰终于退下去,同时却又有一种别样的情绪不断升腾——那么热,那么软,那么近,那么急,让他全身发抖,呼吸急促……他突然伸手紧紧抱住沈夜,把头埋在他颈窝里,低声唤了句“师尊”。 师尊,师尊,师尊…… 我……我们…… “嗯?”沈夜一怔,浑身有过片刻僵硬,跟着也立刻搂住了谢衣,将这已经从少年成长为青年的徒弟抱在怀里。 谢衣不再是两人初见时的模样,他长高了,结实了,骨骼舒展,肌体柔韧,若有若无的莹泽光润在他露出的白皙脖颈上流动,像夏夜里一抹清凉又温熙的月光。 搂着他,感受他在自己怀里颤抖,聆听他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语,沈夜只觉身上渐渐重起来,怀中谢衣仿佛变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渊薮,吸引他向其中跌落,跌落,甚至可以将他从高贵自持的大祭司位置上拉下来,赋予他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情感与体验,让他生不如死,坐立难安,却又时时刻刻体会着如临仙境般的快乐。 这样矛盾,这样荒谬,他却觉得那样似乎也很好…… 怀中这漆黑的深渊内到底有什么,它会让自己怎样?沈夜不在意,也不惧怕,只要是谢衣,是他全力栽培、全心信赖,并准备将所有希望与未来都交托出去的谢衣。更何况,他已能从这深渊中感受到前所未有,似情非情的温热与刺痛。 或许,这便是传说中的甘之如饴…… 想到这里,沈夜嘴角弯起一抹笑意,不由得将谢衣搂得更紧,在他耳边低声道:“罢了,也不问你,瞧你这跟个孩子似的,外间雨大,今晚别回去了,就歇在为师这边吧。” “……嗯。” 梳洗完毕,并肩躺到床上时,谢衣轻轻握住了沈夜的手,然后将自己从那卷册中看到的故事娓娓道出。沈夜终于知道他在不安什么,笑说无需在意,你若不喜欢为师的批注,明日我去将它擦掉便是。 不,不用。谢衣摇头,看着沈夜,静默半晌,悄声道:师尊真觉得上神不仁吗? 我不知道…… 谢衣问得这样郑重,沈夜也答得格外谨慎,将心里所有想法细细梳理,仔细斟酌揣摩后,依然只能回答不知道。 他静静看着谢衣,朦胧夜色中,谢衣俊逸的轮廓温柔而明净。枕上,两人散开的黑发纠葛缠绕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似乎永远也不能分开。 若真能与君结发…… 微微一叹,沈夜止住心里不该有的思绪,闭眼静听窗外逐渐加大的雨势。风声,雨声,还有不时滚过的雷霆,在寂静寝殿上方显得格外清晰。 第54章 他不说话,谢衣也没有说话,唯有悠长平缓的呼吸在起伏。片刻后,沈夜突然问了一句:之前传你那法术,练得如何? 哪样法术?谢衣一怔,反问:师尊授我极多,不知说哪一桩? cao作记忆的。沈夜声音更低,几乎贴着谢衣耳畔在悄声细语:抹去人记忆的术法,你掌握得如何? 应当不是问题。谢衣道:此法不便实际cao练,只能自行领悟圆融,这些日子也都理顺了。不过……师尊为何要授我此法?影响和cao作人的记忆当是大祭司专属的法门,我即便学了,无师尊许可也绝不能擅用。 你多学点法术有好处,哪怕一生都用不着,我亦希望你我永远不必动用此术。毕竟人的心智情感,如同魂魄般不可侵犯……你看华月,她被我父亲变成活傀儡,随侍我这些年,心中只知敬我畏我,别无他念。其实我知她性情温婉,对人对事总狠不下心,怕也不可能真正赞同我某些做法。我活着,她便跟从我,若有朝一日我去了,你觉得她还可能如常人一般生活吗?有时我看着她,仿佛看个陌生人,也不知是否该问一声,她对沈夜究竟是何想法?是爱是恨?是淡漠?或无意义的麻木跟从? 师尊……师尊不会去的,你待廉贞祭司不薄,她必不会怨恨师尊。 兴许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