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文学 - 耽美小说 - 百鬼升天录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1

    直良臣庄敬忧心忡忡道:“莫非这孽子连陛下也蒙蔽了?不成,我这就写奏疏上禀天听,切勿令新帝受jian人所惑!”

    好在这位良臣有位知情的贤妻,新封安国侯的消息也是她自手帕交处听来,特特告知给丈夫,如今见他神色忧虑,起身就要去书房,连忙拉住他衣袖,劝阻道:“相公有所不知……”遂遣退身边服侍的仆从,低声将谢瑢的身世同他大略说了说。

    随后笑道:“相公,你仔细想想,那谢瑢先前好端端的,待渭南侯夫人生了谢瑨,怎的就突然成了罗睺星托生?”

    庄敬动容道:“照真大师德高望重,又岂会协助侯夫人迫害幼子,不惜欺骗天下人……”

    庄敬的夫人姓童,闻言只一味摇头,露出玩味颇深的神色,笑叹道:“照真大师不过批了个八字,至于那是谁人的八字,却同大师无关。”

    庄敬一震,遂闭上眼长叹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渭南侯就坐视不理不成?若当真如此,那安国侯爹不疼娘不爱,到如今总算是上苍有眼,守得云开见月明,可喜可贺。”

    童夫人便笑吟吟道:“我听说那安国侯风光霁月,神仙样的人物,在外头一露面便引得万人空巷、掷果盈车。有潘卫之貌,更具曹左之才,智珠在握、风仪无双,微末之时便引得无数芳心倾倒,如今飞黄腾达了,只怕说亲的媒人要踏破门槛……相公!”她突然福至心田,一拍手喜道:“我看七娘就合适,不如……我去探探口风?”

    庄七娘今年十七,大晋因人丁凋零,举朝尚早婚,通常男子二十、女子十六便要嫁娶,只是高门士族却将这律令置若罔闻,总要多拖个几年才肯结亲。

    这其中尤以女子为甚,父母一则舍不得爱女离家,二则,却是因朝中局势频频变换,稍有不慎便结错亲、站错队,连累亲族万劫不复。

    是以不得不慎之又慎。

    譬如这位庄七娘,便是庄敬的兄长按着未来皇后的格局精心教养出来,将来要送入宫的。好在她年纪尚幼,未曾急着入宫,如今反倒躲过一劫,不必随先帝归隐。

    庄氏一族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更加谨慎行事。

    故而庄敬立时沉下脸来,斥道:“七娘的事,你莫要插手。安国侯才受封几日,你便巴巴地想要贴上去,何必如此轻贱自己?这新帝、这新贵……能立到几时……且先瞧着吧。”

    童夫人委屈闭上嘴,却忆起了二十余年前,她曾与谢瑢的生母白夫人见过一面。

    那位白夫人的容貌言谈、教养仪态俱是上上之选,若不是从旁人口中得知她贫寒出身,童夫人只怕要将她当做另一个庄七娘。

    那位白夫人同曾经令半个京师魂牵梦萦的玉人公子谢宜站在一处,当真如神仙眷侣般相映生辉。童夫人彼时新婚,同丈夫正是浓情蜜意时,便分明看得清楚,那二人彼此对视时,眼中情意绵绵,浓得遮也遮不住,好似连站在一旁,也能感染几分喜乐一般。

    这样两个人的子嗣,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绝色。

    只可惜谢瑢却被冠以凶星污名,更被剥夺世子之位,深居简出,几乎在建邺销声匿迹,童夫人多少年来竟缘悭一面。偶有传闻,也不过说哪家小姐见了谢瑢,顿时被美貌所惑,神魂颠倒,却终归不过是些传言罢了。

    唯独建安十九年仲夏那日,童夫人自娘家回府,马车穿过七环桥时,同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狭路相逢。七环桥路窄,她用的是左光禄大夫规制的驷乘马车,格外宽大,便阻住了通路。对面的侍女笑意吟吟,嗓音柔婉,只道:“童夫人先请。”

    那马车便缓缓转到了桥头宽阔处,因路略窄,马夫转圜时花费了些时候,童夫人便听见自家仆从同对面的仆从小声交谈了几句,那侍女自报家门,竟是渭南侯长公子的车驾。

    童夫人禁不住坐直了身躯,只觉得手足俱有些微颤抖,马车交错而过时,她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却只见到对面马车垂着青竹丝织就的竹帘,浅葱色犹如清晨迷蒙在淮水上一抹青烟,帘帐内隐隐约约透出个人影来。

    这一年谢瑢刚及冠,仍是着素淡白衣,不曾束发,坐姿安闲。再多却看得不真切,却仍是叫童夫人心头如小鹿乱撞,只觉哪怕人间万千绝色,董贤再世,卫玠重生,也比不过竹帘遮掩内,这典雅荣华的身影。

    待得马车行得远了,童夫人方才抚了抚悸动的胸口,按了按微红的眼角,长长呼出口气来,心中便有了小小的满足感。果然那样阆苑仙葩两位人物的子嗣,合该是这般出尘高华、催人心折的模样。

    若是换作后世,童夫人这心绪举止,倒有个贴切的词形容,是为“追星”。

    她这边厢想得出神,直等庄敬连唤了数声方才回过神来,不觉有些赧然,解释道:“妾身只是在想,安国侯何等芝兰玉树的人物,也不知最后要便宜哪家的女儿。”

    庄敬却冷声连笑:“有那位嫡母在,他只怕谁家的女儿也娶不着。”

    庄敬自然不知晓,他此言早就一语成谶。

    因着封安国侯的消息,朝野表面上安稳,私底下却是暗潮潜涌,几家欢喜几家忧,几家动了心思,几家熄了念头,不一而足。

    谢瑢封侯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渭南侯府,因了侯夫人对这长子的态度,阖府仆从竟不敢露出笑容,却又怕被外人看出端倪,又要装出喜悦的神态,当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成,为难得很。

    渭南侯夫人摔碎了两个蟠桃献瑞白玉鼎、三个青白薄胎松竹梅方瓶、一整套彩珠玉如意,便怒气冲冲地往乌衣巷去了。

    她才进了王氏府门,便听人唤道:“三堂嫂!我正打算明日拜访渭南侯府,可巧今日就见到三堂嫂了。”

    她转过头去,便见到花廊下笑吟吟走来个年轻的男子,眉眼俊秀如画,粉面含笑,桃花眼蕴着三分风流。穿一身橘艳艳的萱草色深衣,裁的是京城最时兴的样式,衣缘袖口染成玫瑰紫,又用银线绣着繁丽的花鸟鱼虫。腰间坠着流光溢彩的紫玉明月璜、绞金串珊瑚玛瑙的如意结、孔雀羽编成的通草花结流苏……走动时玉器相击,玎玲珰琅作响,竟比流月楼的头牌还要繁花似锦、招摇过市。

    那青年生得身姿挺拔,迈步方正,器宇轩昂中却又透着纨绔习气,走近了更是对着王夫人恭恭敬敬深施一礼,一张俊俏容颜笑得人畜无害、流风回雪:“小弟恭喜三堂嫂、贺喜三堂嫂。”

    这青年正是谢宜的幼弟谢宵,是如今掌陈郡谢氏一族的丞相谢辽的幺子,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只比谢瑢大四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