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文学 - 言情小说 - 汴京春深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69

分卷阅读669

    军心。

    赵棣见他二人虽然每日往大理寺去询问尚知关心军心和士气,趁他们入宫复命,留他们一同用膳。

    孟存知道战时饮食自然不比以前,殿上虽然有皇帝和亲王在,案上也只有猪rou和鸡rou,连羊rou都看不见了。

    “赵栩存心将洛阳围作孤城,吾也和军民一同节俭一些了。”赵棣叹道:“也亏得贤妃贤惠,如今大内也省衣节食,吾真是愧对小娘娘她们了。”

    岐王和孟存都躬身赞美了钱太妃几句,却对贤妃只字不提。

    待撤了案,三人转到后阁里,喝了两盏茶,说了些城中布防朝臣动态后,赵棣取了大理寺和礼部的上书递给岐王:“皇叔,吾看这些人私有串供之嫌,皇后和太皇太后这两件事,宫人为了卸责活命,合谋诬陷他人,也是人之常情。”

    岐王细细看了一遍,双手奉还,行了一礼道:“陛下,宫女内侍甚至一些女史确有这种可能,但两位延春殿的尚宫和供奉官几十年如一日忠心耿耿,如今她们言之凿凿延春殿一事与贤妃有关,不知陛下何时让贤妃见见大理寺或礼部的官员。”

    赵棣又羞又恼,只推说张蕊珠受了累,医官嘱咐要卧床静养,且过段时间再说。

    孟存起身道:“陛下明鉴,臣这些日子也见过皇后身边的尚宫和女史。大理寺铁面无私,审理了这许多日,看来皇后失踪,并无证据显示和贤妃有关。”

    赵棣松了口气,若是孟存不再紧咬着蕊珠,只剩下岐王总不难说通。

    “疑罪从无,我大赵一贯如此。”赵棣皱眉道:“孟卿日后言语还当三思,岂可随意遐想,引人怀疑?”他也看过那几人的口供,孟氏失踪前只有蕊珠追上她说过许多话,连延春殿的小黄门都做了证,对蕊珠十分不利。但孟存既然这般让步,他也要赶紧下台阶。

    “你挂心皇后,吾亦牵记。六娘乃太皇太后亲选的贤后,无论她人在哪里,经历何事,都是吾的妻子。”赵棣说得情真意切,黯然神伤,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孟存又道:“这另册中宫一事,孟卿休要再提。”

    孟存有些哽咽,躬身谢过赵棣,又道:“贴身服侍皇后的那几人在诏狱之中受了刑,落了病根,甚是可怜。她们都是臣母所赐的仆从,臣若弃之不理,有违孝道,实在于心不忍。臣恳请陛下恩准她们出狱治病。”

    岐王的视线从孟存身上一掠而过,抿唇不语。

    赵棣想了想,权衡利弊后叹道:“如此便让大理寺和礼部先将此案结了,那几个女史孟卿你接回去罢。”

    孟存谢了恩,又赞颂了赵棣几句。

    岐王和孟存退出后阁时,不约而同地眼皮微垂,往那八扇落地画屏下溜了一眼。画屏后的张蕊珠双手紧紧攥着银白素披帛,轻轻舒出了一口气。

    ***

    入了深秋,汴京中各部事务积压如山,几路大军的粮草、弓箭、药品、冬衣,所需征集的牛马驴骡、太平车、民夫,增加出来的广南等勤王之师的军饷,大名府和汴京沿途官道上新修七座存粮所用的城堡。张子厚忙得脚不沾地,依然每日亲自整理政务节略,派人送入大内给九娘过目。

    九娘这日午后陪赵梣读了书,禀明了向太后,带着惜兰等人被近百禁军护送着出了东华门,转道入了大理寺,递上张子厚的亲笔信。

    不多时,便有两位官吏出来,将九娘引入衙门之后的一个院子里,着人看茶。

    一盏茶的功夫后,四个大理寺胥吏带着赵元永进了院子。

    赵元永瘦了不少,下巴尖尖,一双灵动大眼只余呆滞茫然,因未曾受刑,行动倒还自如,见到院中密密麻麻的禁军,他一愣,站在原地不走了。

    几个胥吏也不催促,虽不担心他一个孩童能翻江倒海,但也站定在他周围,手放在了腰刀的刀柄之上。

    廊下的惜兰走了出来,柔声道:“九娘子来看你了。”

    赵元永低下头,脚尖动了动,终于还是跟在惜兰身后进了屋,抬头扫了几眼。这间屋子十分简陋,窗下的长案边,放了两张交椅,靠墙一排柜子空空如也,连个罗汉榻也没有,圆桌上倒是上了两盏茶。但那少女美艳绝伦,照得陋室光华四射。赵元永心中一痛,爹爹曾经笑嘻嘻地说过她总有一日会做他的妻子。

    可他却死了。

    九娘打开食篮,取出甜的桂花糕,咸的藕饼,还有一碗四宝羹,轻轻放在桌上:“大郎两日不吃饭,是要见我么?我既然来了,先用上一些吧。”

    赵元永慢慢走近桌子,忽地侧头看了看惜兰,皱起了眉头。

    惜兰看了九娘一眼,手从缠在腰间的软鞭上放了下来。

    赵元永默默坐了下来,拿起银匙,喝了两口四宝羹,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入汤盅里。

    九娘静静看着他,递上了一块帕子。

    赵元永忍了忍,还是接过了帕子,哑着嗓子低声问道:“我爹爹——他在哪里?”

    九娘柔声道:“他罪行滔天,却还是元禧太子的亲骨rou。六哥宽宏,已将他的尸首送往巩义落葬了。”

    赵元永一愣:“葬入皇陵了么?”

    九娘摇了摇头:“六哥在巩义设了一个皇庄,将他和兆王还有婆婆都葬在那里,也派了人照料香火。”

    赵元永怔了片刻,低声道:“多谢了。”

    “他生而不幸,奈何选了一条歧路,最终害人害己。”九娘看着他毛糙的头顶心叹道:“大郎你还有的选,婆婆教养出来的你,能辨大是大非,心存大善,你莫要再自责了。”

    赵元永哽咽着吞下一块桂花糕,呛得直咳嗽,接过惜兰手中的茶盏,抖得洒了一桌。

    九娘稳稳托住他的手:“大郎,兆王谋反,虽不连坐你,但宗室也已除了你名字。日后你出了大理寺便是庶民。六哥给你两条路,你自己思量要选哪条。一则是前去巩义皇庄,另一则是去苏州孟家——”

    赵元永一惊,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九娘。

    九娘淡然道:“我祖母说了,出身和血脉都与人的品性无关,心有善意,便成佛,心有恶意,便成魔。你虽被阮玉郎收养,却是阮婆婆一手带大的,愿意在我危难时伸出援手,此乃大善。孟家在苏州有族学,若你愿意,便改姓孟,记在我二伯名下,以后在苏州做个干干净净的孟家子弟,只是终身不能参加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