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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听,好不好?” 被他温柔又神情的目光看得有些痴,柳陌红不由自主地应声道:“好……” 尾音被那人再一次轻柔地吞进腹中。 <尾声·四> 车子慢悠悠地开着,慢到足够让车窗内的人看清楚窗外的夜景。 “已经被拆了啊……” 柳陌红看着玉梨园的旧址,昔日笙歌响彻的繁华戏院早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家人来人往的酒楼,食客们进进出出,没有人在意他的叹息。 虽然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伤感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那棵西府海棠竟还在原地,经历了十数年的时光,依然沉默的伫立在门口,枝叶茂盛而繁密。 他是否一直这样冷眼看着眼前的红尘来去? 柳陌红将手掌轻轻贴上树干,粗糙的树皮带来微微刺痛的触感。树干上深深地交错沟壑,像是被印刻进去的岁月年轮,看上去古老而苍劲。 “在想什么?”凌霄城站在他身后,“你看上去,就像要哭了。” 随着话音落下,他宽厚温暖的手也覆上了柳陌红的双眸,手心下的睫毛在细微的颤动着,如同扑捉到一只脆弱而美得蝴蝶禁锢在掌心里。 柳陌红没有动,顺着他的动作轻阖上眼道:“从前我很喜欢这棵树……每年海棠花开的时候,就盼着它快些结果,班主会把果子做成海棠果酱……那个时候,玉梨园还有好多人……班主,绮罗,苏砚师兄,双儿……他们还没走。他们都在。” 凌霄城的手掌慢慢移开,露出他一双晶亮的眸子,杏核似的,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依然清澈美丽得惊人。 总有人能够保留着连时光亦为之束手无策的天真无邪。 “二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小店特色酒菜物美价廉,您进来尝尝?” 有机灵的店小二见他们一直站在门口,迎上来殷勤笑道。 “饿不饿?”凌霄城转头问道:“要不然就在这吃吧。” 柳陌红自然是没有异议,吩咐杨海停好了车,跟着那店小二走进了酒楼。 一进门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柳陌红粗略地环顾四下,基本的布置都没有变,甚至连以前戏台子的地方也空了出来,只不过变成了说书的。 大堂里十分热闹,觥筹交错杯盏重叠,混合着食物的热气和市井杂闻的大声谈笑,端着盘子上酒上菜的侍从在各桌间脚步灵巧地穿梭着,高高的头顶上是几盏大大的电灯,照得整个酒楼亮如白昼。 店小二一见凌霄城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立马伶俐地一躬身道:“这位爷,要不上二楼去吃?贵是贵了些,不过清净不少。” 就连楼梯也在老地方,曲曲折折地绕上二楼,回眸顾盼中模糊的喧嚣恍如当年的宾客满座盛辰未央。 二楼果真清净了不少,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零星的坐着,柳陌红扶着栏杆微微探出头去,还能望见当初的戏台的位置。 只是如今在也没有那一台鼓瑟弦音,他也不能再水袖一舞,曲惊四座。 “二位,想吃点什么?” 店小二倒好了茶,却另有一个两鬓花白的富态男子上来问道:“小店特色是江南菜,您尝尝?” 店小二“嘿”了一声,“老板,您怎么天天来抢我们的活儿干啊。” 那老板笑道:“人闲了就坐不住,来帮帮忙嘛。” 一边说一边又转过头去道:“小店的厨子是专程从江南请来的名厨,听说以前是在将军府上做家宴的,那手艺,啧啧,不常常真是可惜了。” 柳陌红和凌霄城默契地含笑对视了一眼,柳陌红问道:“老板,你们这儿有什么小吃?” 老板一听,乐了:“我们的点心师傅也是一绝,天南地北的小吃面点,只要您能报出名儿来,就没有他做不来的。” “真的?”柳陌红舔舔下唇,“那就来蟹壳黄、排骨年糕、小绍兴鸡粥、擂沙圆……” 老板飞快的写着菜单,边听边笑:“您是本地人吧?点的全是有名的老上海小吃,好多年没人吃的这么地道了。” 柳陌红也笑:“是啊,上海人……只是好久没有回过上海了。” “哟,您是为了避难才去外地的吧?”老板道:“唉,这一仗一打就是好几年,如今好容易打完了,我也是最近两年才回上海来,买下这个地方开酒楼的。” 他抬起头张望了一下,感慨道:“您既然是本地人,应该还记得这个地方吧?当年玉梨园红遍整个上海滩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个地方开酒楼。” “您……您也听戏?”柳陌红有些惊喜地问道。 “我夫人生前很爱听,我也跟着她来过几回玉梨园。”老板微微一笑:“这不,我连布局也没变……也算是一种纪念吧。” “您——您也听过玉梨园的戏?”柳陌红听他这么一说,竟有些怔怔。 “我是个粗人,听了也不怎么懂的。”老板悠悠叹了一口气,目光不知在望向何处,“只是当初那繁华无双的上海滩,却是再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他提了一口气,扬声道:“小二,传菜单——” 尾声悠扬,气韵十足,十来个菜名毫不间断地一一报出,和戏文一样精彩。 “生不逢时……” 柳陌红盯着他喃喃道:“若是他来唱老生,玉梨园里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 除了凌霄城,没人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凌霄城在桌下轻轻握了一握他的手,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 他的手纤秀而软,因为以前常年练功的缘故,还带着一种奇异的柔韧,指如葱白,让人恨不得放进嘴里去咬一咬。 柳陌红望过去,那人漆黑如墨的眸子紧紧锁住自己,这样显而易见的宠溺与缱绻。 于是他浅浅一笑,反手回握住那人。 ——纵然世间纷扰无常,也幸得由此一人长伴身侧。 如同掌心里的温度,从不曾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