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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数日,这风言风语不知从哪儿开了头,越传越远。“箫槿夜会江暮云”很快就演变成了“太守与夫人内里不和”等难以启齿的事情。有次白双一如往常地走在安西府的花园里,看到几个小丫鬟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她们看见了白双,吓得脸色一白,猛地停止了交谈。 白双自诩对下人不错,她们从前也并未有这种态度,顿时冷了脸。 心病生于一次次自我怀疑,又被外界一次次似有若无的“证据”强化。白双没有家世背景,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自己的本事和人格,如此风评对他而言无异于折磨,连邺都的信使都带来了老朋友的告诫——既为太守,必当注重言行。 他再看箫槿,就忍不住带了几分偏见,甚至对江暮云也是如此。 而江暮云对这一场涌动暗流所知甚少。白虎营自有军纪,也没人吃饱了撑的去找他的刺儿。此时,江暮云正看着公孙瑜托人捎来的信。 信中谈到了邺都的一些形势。赵明恺到底年轻,压不住各怀心思的臣子,此前的一些政策也难免出现了问题,众人叽叽喳喳,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当朝都能吵得人头大。从内幕消息看,国库也不容乐观,一些工程建到一半就断了财政支持,百姓拿不到工钱,也闹了好一阵儿。 江暮云细细想着,觉得这些也在意料之中——赵粲本就没留下什么好摊子,表面的繁荣不得长久,换了个手段没那么强硬的帝王,沉疴旧疾自然会浮出水面。 赵明恺登基以来,甚至没有半点军务建设。赵粲打江山留下的那点尚武风气都被消耗的差不多了,离白虎营最近的雁谷关竟也有颓落之势——只是邺都已经自顾不暇,边关的情况恐怕是无人重视。 他接着往下看,公孙瑜还写了写商铺和期货庄的进展,甚至随信寄来了不少锦帆票。江暮云算了算,若她所说的“自由流通”属实,这些纸张竟然和一车金银价格相当。他将信将疑,但还是把锦帆票安排的妥妥当当。 此外,公孙瑜提到,最近的一批物资为了掩人耳目,会绕过中州和戎州的交界线,从青州迂回而上,不日便会到达,领头的是跑江湖的林宴之,自己人,可信。 看罢,江暮云便提笔回了一封,说到了云舒的情况,从来到西戎的时间和其他查到的信息来看,他大概就是司马庸要找的人。 “秦风,”江暮云对身旁的侍卫道,“时辰差不多了吧?” 被换“秦风”的少年腾地站直:“没、没错,将军,该去安西府了。” 江暮云笑了笑,觉得这个新提拔的亲卫傻得可爱,做事尽心尽力,但一和自己讲话就打磕巴。他并不知道,这个秦风便是当年箫薇遇到的“小青瓜”——这青瓜虽然长熟了一点、高了一点,又靠着不分昼夜、日复一日的努力得到了上级认可被推荐到江暮云面前,几乎实现了自己的半个人生理想,却保留着对自家将军滔滔不绝的崇拜之情,连日常汇报都无比紧张,更别说是第一次和江暮云一起出去执行公务了。 他们今日依然要去找白双,确定一些屯田的细节。但一行人来到安西府,却发现白双还没回来,府上的人十分恭敬地领着江暮云来到客间歇息。江暮云理解太守日理万机,也不计较,索性在花园逛了起来。 他走到长廊的尽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不是箫槿么! 江暮云与箫槿并无太多交集,但依着江瑶和箫薇的面子,又觉得她远嫁边关实在不容易,自己也该照顾一二。他走近了一些,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 箫槿像是没料到会在此处见到江暮云,惊讶中带着几分羞涩,连忙行了个周全的礼,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将军。” “不必和我这么客气,”江暮云笑道,“你在这儿过得可还习惯?” “既来之则安之,”箫槿依旧微微低头,“将军今日来可是有要事在身?” “找白太守谈些公事,”江暮云说,“他快回来了,我随便逛一会儿。” “将军辛苦……” 江暮云不知道箫家是如何培养出了俩一点都不像的姐妹。他对太过拘礼的箫槿竟有些无奈,觉得讲话都十分费劲,随即道:“不必一口一个将军,我既与箫家是故交,能帮到你的,便自然会尽心而为。” 箫槿听了这话竟有些愣神,过了片刻,她才抬起头来,柔声道:“谢谢暮云哥哥。” 好巧不巧,刚迈进安西府大门的白双听说江暮云已经来了,便急急地赶往客间,在花园门口被眼前的这一幕气的七窍生烟——江暮云和箫槿正站在廊檐之下说着什么,箫槿还略有脸红地笑着,他仔细听来,竟有“暮云”这样的称呼! 白双觉得自己头上绿成了一片青青草原,重重地咳了两声,给自己的出场配了个音。 江暮云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但也没往心里去,要见的人来了,他便朝箫槿略略点头,直截了当地谈屯田去了。白双脸色不太好,走之前还深深地看了箫槿一眼。 箫槿顿时意识到白双此前的误会又加深了——那些传言她都一清二楚,这么一弄,几乎是被白双当场捉住了“把柄”。她愁的皱起眉,双手绞在一起,原地来回踱着步,不知如何是好。 在旁人看来,箫槿其人,真是应了她的名字——行事拘谨、谨小慎微。但在她记忆中,也有幼年和jiejie嬉笑打闹的日子,只是那无忧无虑的时光如吉光片羽,待她稍稍明些事理,便知道自己同箫薇是不一样的。 明明是自己的母亲杨氏先嫁给了箫钧,却因为赵粲亲自指婚,让后来者江瑶居了上风。 杨氏主见不多、牢sao不少。她不敢当着箫钧的面说江瑶不好,便时常拉着亲生女儿叨叨个不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自己不甘就这么把正妻的位子让了出去。若箫钧从外面回来带的礼物有半点不同,杨氏便哭诉他偏心箫薇。 后来箫薇越发张扬,杨氏便说她不守妇道,整日里舞刀弄剑、不学无术,让箫槿离她远一些。 杨氏后半辈子都在跟自己怄气,箫槿还没长大,便因病撒手人寰,临走前还拉着箫槿一番苦情哭诉,告诫她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切不可辱了名门之风。 这世上本就没什么感同身受,别说箫薇是个心大的,即便是心细如发,在蜜罐里长大、自由自在的她也体会不到如此生母对一个人深刻的影响。 箫槿内里几乎把自己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恪守母亲的教诲,如蜗牛一般缩在自己的壳里,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另一半却对箫薇极其羡慕,她想要箫薇的剑、想学她男儿般的穿着,想和她一样扬鞭策马,甚至……因为她,对江暮云也生出了几分不可与人言的欲望。 她想和箫薇的朋友一同玩闹,却发现自己再不可能融入那样的氛围里。在火锅氤氲的热气里,每个人都潇洒肆意,她便是那格格不入、永远不会融化的寒冰。 也罢,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