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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道上,分两层,楼下为酒肆,楼上是客房。砖木所筑,骨架高,下料大。虽装饰简洁,却着实透着气派。据说此家在别处有几家分店,荆州城中也有一座酒楼,但老店就在这里。 酒肆里酒好,有滋阴壮阳之奇效,获返老还童之美誉,因此规模虽不大不小,客人却不少。 那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坐在逢春酒楼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远远地看过去,只能看到柜台后认真查账的掌柜。他跟这掌柜的曾有数面之缘,但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这厮,今番无甚可看,便姑且先将就看看。 这掌柜年纪三十上下,肌肤晶莹,长发柔软,眼睑低垂,神色沉稳,着一件浅褐色宽衫,似是丝麻混合织就。他依稀记得这种衣料才被江南的巧手妇人们给琢磨出来,恰在京城等繁华之地的官宦中流行开,这掌柜的就穿上了。 酒肆里跑堂的伙计穿梭来去,客人进进出出,掌柜的眼皮不抬,只管算账。身边一青衣小厮,专程奉茶收银。 门口进来几个女子,身携兵刃,貌似是从一个叫江湖的地方产出的号称侠女的物事,引来店中客人频频偷窥。掌柜的眼皮不抬,只管算账。 侠女们坐下,豪爽娇媚清冷温雅,各出机杼,言语之高屋建瓴处堪比男儿,惹得旁客一阵抽气之声。掌柜的眼皮不抬,只管算账。 那豪爽的侠女嫌店中伙计貌丑还偏要来搭讪,便扬声喝道:“掌柜的,有什么好酒好菜吗?”掌柜的眼皮不抬,把手中茶盏一顿,小厮出柜来殷勤笑语:“各位jiejie,容小人来介绍一番可好?” 侠女心有不甘,也只得罢了,一边眼风扫着掌柜的,一边气鼓鼓地听那小厮介绍完,娇声道:“玲珑春色,我们也要。” 那小厮一怔:“这个女子喝不得。我们这里有梨花梅子酒,专程伺候女客人,jiejie们尝尝可好?” 侠女不忿:“就要那玲珑春色!男人喝得,女人为何就喝不得?你小子瞧不起女人,欠揍!”纤手去掐小厮耳朵,小厮惊慌后退,赔笑道:“好好好,听jiejie们的。” 桃红酒签的玲珑春色搬来,拍开封泥,十里飘香。侠女们口气虽大,饮酒却斯文谨慎,只浅斟慢饮,饮出千种风情万般娇媚,招得众酒客七颠八倒。唯掌柜的眼皮不抬,只管算账,黑衣人淡然旁观,波澜不惊,真乃君子也! 侠女无计可施,豪爽的一脸挫败,温文的神色尴尬,正迟疑间,殿外又有人进来,乃是一白衣男子携一稚龄小童。男子衣袖挽起,眉目秾艳,意态风流,小童明眸皓齿,满头是汗,冲着那掌柜的扑过去:“干爹干爹,渴死了,要喝水!” 冰山瞬间融化,掌柜的唇角噙上了笑容。小童直接爬上了掌柜的膝盖,霸占了掌柜的茶水,一通牛饮,掌柜的方开口询问:“做什么去了,渴成这样?”顺手用巾帕给他拭去额头汗水。 小童指手画脚:“跟着叔父跳桥……跳……跳……”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向那男子看过去,那人正一眼瞪来,他顿时改了口:“去山里玩儿来着,过了一座桥。”叽叽喳喳比划不休。 侠女们遂转移眼光,眼光只在进店男子身上梭巡不去,悄悄跟伙计打探:“这是何人?” 伙计答曰:“二掌柜。” “那个小娃儿呢?” “小掌柜。” 小童喝足水,想是累了,靠在掌柜怀中酣然入眠。二掌柜凑过去,低声嘟哝:“兔崽子,又占我地方!”引来掌柜的一记白眼,令一伙计抱了小童自行上楼去。 侠女们眉眼含春,频频看来,二掌柜倒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儿,绕着店中转几圈,袖子一捋,凑了过来:“有美远道而来,不亦说乎?”在侠女桌上款款入座。 远处的黑衣人一声轻笑,心中暗道:“痞子相竟然半点未改。” 那边厢已是一片火热,二掌柜桌上谈笑风生,哄着侠女们喝酒吃菜,桌下手脚乱动,踩了豪爽侠女的莲足,摸了温文侠女的大腿,一时间豪爽的不豪爽了,扭捏百倍,温文的不温文了,娇嗔万分。 正乱成一团的功夫,一山野村夫狂奔而入:“不好咧,滴翠峡那里好好的铁链子桥,竟然断了,说是有客人依稀看见,刚才有个人带着个小娃儿在桥上蹦跳玩耍,生生跳断了桥。哪来的野人,这般能折腾?桥两边许多人,过不来过不去,急得骂街呢!” 掌柜的忽然抬头,冷冽目光瞪到了二掌柜身上,眼锋嗖嗖处,侠女们顿觉冰冻三尺,瑟缩不已。二掌柜慌忙起身,便想出去暂避一时,掌柜的料敌先机,一声断喝:“过来!” 二掌柜只得赔笑凑近,在耳边低语讨饶:“不关我事儿,不关……得了得了,那桥一弹一弹的好玩儿啊,不过随便跳几下,哪成想如此渣桥,竟然受不得!我去着人修好还不成?给些银子。” 掌柜的冷哼,眼光有转到那几个侠女身上,侠女们在这冷冽目光的扫视下,行侠仗义之心飞了爪哇国去,口口声声唤着青衣小厮结帐。偏生那温文的侠女依旧放不下,壮胆用香罗帕包了银两,指指掌柜的,待青衣小厮将酒资奉到掌柜的眼前,方丢下眼风一枚,与同伙相偕离去。 二掌柜伸手夺了罗帕,上绣着岸芷汀兰中,鹧鸪双双飞,看罢顿时轻笑不已,风流张狂:“哟哟哟,看上了!害小爷白去勾搭一番。瞧你,总沉着脸,好容易来一拨能看的美女,且对你有意,却让你给吓走了。”伸手爱抚掌柜的长发:“摸美女大腿,幸甚至哉!其滑腻难言处,堪比乃之长发。” 掌柜的骂道:“没脸的东西,又欠打。”口中凶狠,却并不曾打,只从柜下拿出银票来,搡到二掌柜怀中:“滚,修桥去。” 二掌柜的只令伙计拿了银票出去寻匠人,满脸讨好之色,试探着想挤到掌柜的怀中,却被一把推开,只得在他身边坐了,依旧纠缠嬉闹不休。店中客想是已司空见惯,并无讶异之色。 见得天色完了,落晖满天,山色黯淡。有店中伙计送一包裹过来,恭敬禀报道:“那边一黑衣客人临去时,令将此包裹交付掌柜。”二掌柜的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呆住:“三……三清白眉?”茶叶有五斤之数,每岁贡品,不过如此数量。再往下翻,是一封文书,竟是鄂州两个铜矿的地契等物。 他呆怔片刻,丢下包裹追出门去,早已失了那黑衣人的踪迹。顿时怅然若失,想那人尊贵,千里跋涉而来,自己却并未得见,且无以为报,思至此,竟是潸然泪下。 那黑衣人已经出了巫山县,尾随的侍卫们纷纷从各处现身跟上。听他一边走,一边道:“不过是跳塌一座桥,摸了个女人的大腿,值得你如此恶言相向?花个银钱还得求恳你。哼,如今铜矿给了他,便是将天下所有的桥都跳塌了,也修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