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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阴沉起来,最后缠缠绵绵下起了雨,显得越发昏暗。檐间积雨一串串落下,敲着檐下青石,滴答响个不停。 年未提醒道:“侯爷,天晚了。” 杨晔闷闷地道:“我知道。”他抬头看看天色,微笑道:“他若是追杀,早就追杀过来了。如今不见来,定是嫌人多嘴杂,要趁着夜色来见我,因此我得接着等。” 年未和魏临仙不好再多说什么,正为难间,杨晔却忽然道:“你们若是着急,就先回去吧,横竖在这里也碍眼。” 年未道:“侯爷,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明日一早,咱可是要出京师的。” 杨晔道:“你放心,我就在明日辰时准时回客栈,我说到做到。” 两人只得先行回客栈。于是杨晔独自在这里等候,一边自斟自饮起来。 夜色渐浓,春雨无边,将京师的铜驼白马金谷邙岭一点点浸润模糊。他抱着一线希望,屈居在那小酒肆里,苦苦等待,不想离开。 案上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他了无意趣之下,凝神望着窗外不远处高高的大理石官署,高挑的檐角,传达着无声无息的威压和庄严,笼罩着无边无垠的清冷和孤寂。 京师依旧,夜雨依旧,却打不下去喧嚣和繁华。教坊中歌载舞依旧,深巷中卖花声依旧,唯有星移斗转,流年偷换。杨晔一声慨叹,无尽忧愁。 长长的夜快要到了尽头,东方渐渐发白,雨丝也渐渐稀疏,他站起来,缓步走出酒馆,美人如花隔云端,旧欢无觅生愁怨。他无奈地再一次叹气:“我已经半年多未曾见到你了,你就是真的来追杀我也行啊,我情愿输掉这一两银子。可你终究不肯出来看我一眼,你终究……愿意自己守着这无边孤独一世寂寞,唉!” 他伸手撑住了下颌,片刻后忽然又微笑起来:“不过既然你没有出来追杀我,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对我还是有些微情分的?如此我们能不能别这么错过?你一定要遵守你自己的诺言,不再出这大理寺。等到我真正回洛阳的那一天,我来拆了这大理寺官署接你出去。” 他愿意来接凌疏出这大理寺,却不知道自己几时能回来,也不知道凌疏肯不肯等着。世事苍凉,人生无常,杨晔不愿多想,知道拖延不得,便毅然离去,回到了客栈,任鹳和两个侍卫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杨晔冲过去,气哼哼地从魏临仙的怀中硬扒了一两银子出来。魏临仙见他脸色不善,也不敢多问,只得由得他作为。 四人出了洛阳城,杨晔笑问道:“任先生,你去游说令高足,他怎么回答呢?从还是不从。” 任鹳倒也不瞒他:“我那小徒生来伶俐,不见兔子,他便不想放鹰。听他的口气,想等赵王殿下拿住了潼关,再做别议。” 杨晔一声轻笑:“的确精明。若是潼关到了我哥哥手中,距离攻下洛阳也就不远了,届时他投诚与否,又有什么当紧?” 任鹳笑道:“不不不,江山易主,绝非拿下一个城池那么简单。赵王殿下便是拿下了洛阳,满朝文武,天下百姓,也未必就个个都归顺了。纵然兵临城下,只要当今陛下逃出京师,再组织一帮复辟勤王之师,惹些事端出来,届时谁胜谁负,却也难以预料。侯爷尔等三位哪怕占据了好命格,恐也得大费一番周折。” 杨晔忙笑道:“任先生言之有理,那么我们就争取尽快拿下潼关,让令高足心悦诚服地为我等所用。”心中却嗤之以鼻,不知道荆怀玉这种人除了暖床,还能有什么用。想来任鹳也不过敝帚自珍罢了。 四人依旧绕道河北,沿着旧路折返潼关。却在路上就听到了消息,赵王殿下派兵强攻风陵渡和潼关,双方相持不下,皆是死伤惨重。在攻打风陵渡的过程中,无数的兵士被杀死,落入黄河里,如今满江血红一片。潼关关外城楼下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山,被关中兵马又加了许多的沙袋上去,日夜不停地盯着关楼,便是索性等尸体堆得和城楼一样高了,便开始再一次强攻。 这只是道听途说,便觉惨烈无比。尔后杨晔又暗自庆幸,幸好如今靠上了岑王爷这棵大树,家大业大,倒也撑得起来。 他去洛阳的时候急不可待,如今要回去了,又变得归心似箭。这一去快两个月,也不知道杨熙这边究竟如何了。四人绕道潼关左近,由于两方军马如今战况紧急,还未过黄河,来往行人已经被盘查得极严。四人只得往黄河上游多走一段路,尔后偷得一只小舟,半夜时分渡过黄河,悄悄潜回了关中。 杨晔赶回军营的时候也是半夜,杨熙闻听他们回来,便让人快请,原来这等时候了,营中诸人竟然还未安歇。 四人慌忙赶到了中军帐,远远地便看到帐中烛火通明。杨晔带着头冲进去,见北辰擎、袁藕明和所有的副将及侍卫几乎都在里面,将大帐中挤得热气腾腾。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迎头便被杨熙一把揽住,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损伤,方才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京师繁华之地,你没三五个月的,哪舍得回来?没闯什么祸出来吧?” 他下颌上满是青色的胡茬,眼窝深陷,脸色比之镇守凤于关之时,又黑了不少。杨晔摇摇头,笑道:“没有,不信你问魏临仙他们。哥,你看起来又老了几岁。” 杨熙叹道:“本来就老,这因为攻打潼关,更老了。连你都嫌弃我了。”将随后进帐的任鹳让到椅中坐下,却不问他们去洛阳情形如何。任鹳和杨晔会意,也就不多禀报。 杨熙道:“任先生,我们正在商议着如何能尽快拿下潼关。这一段我方兵马不停地强攻,损失太大。我那岳父大人倒是什么也不曾说,直接让人又带了几万兵马过来。小王自己这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想着尽早拿下潼关,也算报答了岳父的一番知遇之恩。适才云起将自己的计划才讲了半截,如今且让他再讲给你和小狼听听。” 杨晔傻笑道:“我听不懂。” 杨熙横他一眼,道:“听不懂别搅合,那边桌上有吃的,你去吃吧。” 北辰擎正站在一张大大的书案前,书案东侧摊开了一张极大的羊皮地图,西侧是他自制的沙盘。他便指着沙盘接着道:“这次岑王爷送来的兵马当中,依旧配备了一部分水军。所以我觉得,还是利用水军来攻下风陵渡,对潼关两面夹击,要好一些。但如今风陵渡驻军甚多,超过我们的水军数量,因此只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可。前一阵子,我沿着黄河西沿岸往北边走,发现风陵渡的北面一百多余里处,还有一个荒废的古渡口,名叫浸月渡。我在想,不如把一部分兵马转移到那里,用小舟渡江,前后同时夹击风陵渡,定能一举拿下。但这一队人,速度要快,战斗力要强,所以要挑选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