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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焘忽然进来,竟无人通报,他便放下银匙,看了看皇帝。他虽然不善于察言观色,也瞧出了杨焘脸色不善,于是缓缓地将碗推到一边,起身趋前几步,就地跪下行礼,道:“臣参见陛下。”他身后的两人连忙跟着过来跪下。 杨焘挥手道:“你俩出去。”将董家哥俩撵了出去。 凌疏跪在地下,杨焘却并不走过去,只是站在门内五尺左右的位置,远远地看着他。眼神压抑不住冰冷和忿怒,脸上勉强维持了不动声色。 杨焘不开口,凌疏更不会主动开口。两人默默比拼耐心,终于皇帝陛下败退下来,先开了金口:“远梅,你这勾三搭四的本事可是不小啊!先跟杨晔那小畜生纠缠不清,让你去一趟西迦,怎么又和那金雅仁勾搭上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从前当真错看你了!” 凌疏抬头看他一眼,道:“陛下,我没有和他勾搭。也就是跟着荆侍郎和他饮宴一次。” 杨焘咬牙笑道:“是吗?不过饮宴一次,便让他神魂颠倒了?他要你去西迦云中城做掌刑司的官员呢,你去是不去?” 第56章 凌疏闻言微微一怔:“陛下,此话从何而来?” 杨焘道:“他从关中撤兵,尔后跟着荆侍郎来了洛阳。适才跟朕胡搅蛮缠了足足两个时辰。言道若是不把你给他,他便要赖在三关里不出去,接着为非作歹。朕跟他啰嗦半天,他才让了步,却需把岁贡的数量往上加。一年就得增加纹银两万两,绢帛两万匹。你说到这种地步,内忧外患,朕能怎么办?只得做权宜之计,先答应了他。” 凌疏身躯很显然地一震,低声道:“陛下,臣并不觉得自己值这么多的银子和绢帛。陛下若是不愿出这些岁贡,臣……愿意跟他去云中城。” 杨焘闻言顿时大怒,便想冲过去踹他一脚。但因有了那次前车之鉴,却终究不敢,只得硬生生将一口气忍了下去,攥紧了拳头,侧头打量凌疏半晌。凌疏自行禁闭了几个月,几乎不出这院子,因此脸色越发苍白,几缕纷乱的发丝垂在额前,眉目平淡,显得甚是无精打采。杨焘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他究竟哪里好,心中各种念头翻涌而过,更加烦躁无比,便冷笑道:“你觉得自己很不值钱么?所以这是你举止轻薄放荡的缘由了?” 凌疏脸上微微浮起了一丝红晕,抬头辩解道:“我……我如何……”但想起来西迦王宫中和杨晔的那场荒唐事儿,却终于沉默下去,神色渐渐转得沉寂执拗,低头不再言语。 杨焘一直在凝神看着他脸上神情,见他如此,竟有默认的意思,更是愤怒交加,冷冰冰地道:“你倒是想去西迦,接着跟他们胡混,但我养你这么大,总不能白养了你!你且先安分些,回头很快就有用得到你的地方。当然若是你恋jian情热,不肯为我接着效力,我也拿你无法,且各自凭良心吧!” 他转身出门而来,却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他身后门外本是一排太监,手中俱都托着一个托盘,听得杨焘训斥凌疏,便都一个个不着痕迹地退出去一些,假作听不见。待见杨焘出来,慌忙又凑了过来,杨焘扫了他们一眼,回身对凌疏道:“虽然你不争气,也不能冻死了你。这是给你过年穿的衣服和一些银子,你这就收了去,也不用谢恩了,朕受不起!对了,还有这东西……” 打头的是何庆春,手中的乌木填漆托盘上,却是一条束腰用的玉带,暗红色的玉片温润剔透,被墨黑色夹金线的丝绳穿起,玉片之间点缀着小小的珊瑚珠子,左侧还挂着一块拳头大小的双比目佩饰。整条玉带做工极为玲珑精细,瞧来便是价值不菲。 杨焘伸出两指,拎起来看了几眼,道:“这是南边的蒲甘城过来的红玉,中原很是少见。我专程让人打造了一副腰带给你,接口处的机括很别致,常人不易打开,待会儿我让何庆春讲给你听听怎么用。你若是遵守你的诺言,不出这大理寺的门也还罢了。若是出了门,以后可得记得把你的腰带扎牢靠,别轻易让人解了开。”眼光扫一眼凌疏身后桌上的饭菜,淡淡地道:“你接着吃饭,凉了就让人拿去热一热再吃。”随手将玉带冲着凌疏甩了过去,凌疏只得伸手接住。 董鹑和董鸽慌忙出来接收查点东西,何庆春本着职责进房和凌疏讲这红玉腰带怎么用,见他脸色沉寂凌厉,未免有些战战兢兢之意,低声道:“这赏赐之物,陛下半个月前就都准备妥当了,可见对大人是何等的看重啊。” 凌疏先是怔忪不语,此时慢慢回过神来,待体会出杨焘那句“把腰带扎牢靠”的羞辱之意,只觉得脸颊如针刺般一阵阵发紧,哪里还有心思去接着吃饭?忽然间就怒火上涌。 他的枕冰剑挂在身边不远处的墙上,他一跃而起,将腰带掷在案上,便去取了剑过来,倒把何庆春吓了一跳,踉跄后退几步,惊道:“凌……凌大人……” 凌疏并不理会,只管抢出门去,恰董鹑董鸽在门的两侧,见状慌忙伸手扯住他,道:“大人……大人去哪里?” 凌疏道:“我去杀了金雅仁这狗贼。” 董鹑只管扯着不放,低声劝慰道:“大人,陛下恐怕还没有走到前院呢!” 凌疏沉声喝道:“你放开!”甩开他的手,沿着长廊便要出院子,待奔到垂花门左近,眼前却忽然多出一人,正是杨焘。两人差点撞个满怀,凌疏慌忙后退,杨焘比他更惊慌,连着退出去七八步远,方厉声道:“你要干什么?”待见他倒提长剑,眼中杀气凌然,顿时了然,接着问道:“你要去杀谁?” 原来他并未走远,听到凌疏出门的动静,又折了回来。凌疏道:“陛下,我和那金雅仁并无任何牵扯,他如此作为,分明是有意和我为难。况且当日若不是他入关,罗将军也不会饮恨自尽。所以,我恳求陛下,让我去杀了他,一了百了。” 杨焘听得他又提起罗瀛这档子旧事儿来,越发烦躁不堪,斜眼觑着凌疏,冷冷地道:“你不如先来杀了我吧!” 凌疏立时单膝跪地,道:“臣不敢。” 杨焘哼笑一声:“当日你去追杀杨晔,结果杀到最后,杀得不清不白,天下皆知,你不觉得丢人么?朕却容不得你重蹈覆辙!况且那金雅仁,朕在和他谈判的时候就恨不得当场斩了他,他却说他外边兵马都安排好了,只要自己死在洛阳,西迦就会在三关左近里应外合抢占国土。所以,你还是省省吧!如今这局势,你最好安生些。” 他在原地缓缓走动几步,侧头又看看他,语气转得平和了不少:“回头有给你杀人的机会,你且耐心等着。西边,长安,很多人该死,却还都活得好好的。”他顿住,片刻后道:“起驾回宫。” 他带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