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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了眯眼睛,以同样低沉的声音回应:“小朋友,我不是好人,” “我特——别、特别坏。” 第52章 我把自己从泥沼中捡回来…… 苍澈这人, 说话反着来。 他说自己是好人的时候,大概是一肚子坏心眼,想着这次要怎么糊弄姜周。 他说自己是坏人的时候, 看着姜周的目光却又促狭温柔。 “还说不喜欢我?”姜周轻轻问他。 苍澈低头, 又在她的唇上允了允:“我没说过。” 苍澈拖着残破的人生活了二十四年, 满身脏污,半世狼狈。 可是当下却攥住了云彩的一角,妄想把手探进阳光里。 所有的隐忍不发和自我欺骗, 在姜周亮如朗星的眸中溃不成军。 姜周曾经和杨亦朝说过,自己喜欢苍澈不过是因为“我没见过他这样的人”。 而苍澈又何尝不是没见过姜周这样的人。 她和他不一样,那是活在阳光里的姑娘。 虽然苍澈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足以立足,那颗心脏已经强大到无坚不摧。 可是他同样还是会羡慕、也会向往。 那是他不曾接触过的活泼, 像束光似的闯进了苍澈灰暗的世界。 她会闹会笑,喜欢耍小脾气黏着他。 可是又乖乖听话,即便不想也要坚持学习的样子格外可爱。 苍澈很佩服那些会读书的人。 就像当初陈叔送他去学校, 他压根看不下去那些方方正正的课本。 他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哪怕他知道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挣脱开贫穷的出路。 可是苍澈还是退学了。 陈叔老了、病了,他得挣钱。 后来又捡回来个苍寒,他更要挣钱。 他的人生似乎也就这么一点用处, 为了报答当初的一饭之恩, 他应下了陈叔要照顾苍寒的要求。 “这孩子跟你姓,以后你养他。” 苍澈十七岁就有了个儿子,这儿子裹在单薄的锦被里,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 是怎么把苍寒拉扯大的,苍澈已经记不太清了。 十八九岁的时候,大概是他离死亡最近的几年。 每天饥不裹腹不说,差点还直接撒手人寰。 苍澈躺在医院的时候就在想, 自己要真的毫无知觉地死了,会不会轻松一些。 可是当两三岁苍寒站在病床边、用纸杯笨拙地给他端来半杯水的时候,他又是那么想活下去。 就算摔得满嘴鲜血,也要咽掉血泪继续向前。 他的身上还背负着一条生命,他要是倒下了,苍寒也站不起来。 后来他遇见了老余,被引荐给了老板,一切才向好的方向发展。 苍澈果断决绝,出手狠辣。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吃饭管饱就行,好不好吃是其次; 衣服保暖就行,几百年不洗也没问题; 头发长了就扎起来,太长就借把刀直接割了。 人要是不惜命,活得就像具行尸走rou。 陈叔把他赶出去,让他找个地方自己死了。 苍澈也轴,真找了个地方安静等死去了。 那时候正逢着学生上学,他就看着那些穿得漂漂亮亮的孩子,背着干净的书包,在家长的陪伴下来到学校。 他见过临城一中很多面孔,当然,也熟悉姜周的。 那就是个被簇拥的公主,是他这辈子都碰触不到的美好。 “你看那有个人,”姜周拉了拉杨亦朝的书包,指向苍澈,“他在看我。” 杨亦朝皱着眉头,走到姜周的另一边挡住了苍澈的视线:“你别看他。” “他为什么要坐在那?”姜周扭头继续看他。 “你管别人做什么?”杨亦朝推着她往前走。 “他是不是认识我?”姜周在早餐摊上买早饭。 “你少自恋,”杨亦朝瞥了苍澈一眼,“这几天上学放学我跟你一起,你别一个人走。” “我给他买了个饭团,”姜周把一个黑米饭团递给杨亦朝,“你帮我给他吧。” “你有病啊?!”杨亦朝恨不得把饭团摔姜周脸上,“快走。” “你给他吧,”姜周推着杨亦朝,“再加杯豆浆。” “他要是不在看我,就在看早餐车,肯定是饿了。我爸爸总让我帮着别人,指不定他吃一顿饭就好了。” 杨亦朝被她说烦了,拎着早饭到苍澈面前,蹲下身放在他的身边。 “我警告你,”杨亦朝压低了声音,“少打什么歪主意,不然我弄死你。” 苍澈抬起眼皮,懒懒地看着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威胁自己。 地上的饭团还热着,透过塑料袋散发出浓郁的饭香。 苍澈抬手,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它拿过来,囫囵吃了下去。 然后他起身,把那杯豆浆带给苍寒。 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苍澈想。 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糟糕。 因此,当几年后苍澈又在巷子里遇到姜周时,他立刻摘了唇上的烟,扣住了她的车把手。 他帮小姑娘修好自行车,然后没事干就爱逗她玩。 一半出于善意,他想如果有一天姜周需要帮助,他会尽自己所能去帮她; 而一半则出于非善,他曾经觉得无法触碰的东西,现在偏要去碰一碰。 可是她和那个男孩救下了陈叔,苍澈的那点非善就在内疚和自责中消失了。 到后来,姜周言语之间、视线之内,看向他的全是喜欢。 苍澈这种混迹在各种场合里的老油条,牛鬼蛇神看的太多,像姜周这样赤诚的感情,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理智上想要推开,可却不受控地和对方越走越近。 苍澈甚至让身边的人知道姜周的存在。 他让老余知道,让陈叔知道,让顾欣妍知道。 他企图借用他人的口舌,让自己保持清醒。 “苍澈你丫打算当禽兽啊?那学生?” “你也知道人家是小丫头,你要不要脸?” “苍澈,你不会真打那小孩的念头吧?” “……” 所有人都在警告他,都以为他在开玩笑。 苍澈如他们所愿,笑着否认。 “没,那就一小孩。” “我真没想过。” “我哪配啊。” “……” 好像他否认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真是疯了。 可姜周的告白来得比想象中要早上许多。 小姑娘笨拙地准备逗他,却被他坏心眼的逗了回去。 “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看着姜周破罐子破摔,一边崩溃一边逼着他的模样,可笑,又觉得可悲。 笑是姜周可笑。 悲是自己可悲。 他竟不如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