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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身,全身心准备投入进一个暖融融的午觉。 驱车的郑铭佑不复以往的平和从容,反而有些焦急,急于去验证些什么。 大学城。 学汇路。 未央街。 破旧家属小区。 走进单元门, 郑铭佑终于克制不住般,一步两三个台阶向上跨。 停在一扇彰显年岁的军绿色铁门前,喘着粗气。 些许平静后,他抬起手,拿不准是要敲门还是怎样。 最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 那是他装作忘记,故意没有归还柳满的钥匙。 按着锁孔和记忆里的纹路,用颤抖的手指一个一个分辨过去,挑准铜黄色的十字花,打开了门。 门锁间传来的啪嗒声,清晰地扯到了郑铭佑埋藏在脑里、心里最深处的痛。 柳满的书桌左侧第一个带锁抽屉里,安静的躺着房屋租赁合同。 有按月租的,按季租的,按年租的。 都是同一个地方。 零零总总, 从2014到2019,为期五年。 从分手到现在,甚至延期。 安静的珍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时光。 他至今仍记得柳满和他纷纷搬离时的场面。 “我想了下,还是决定考博。程老建议我搬到学校宿舍去,离图书馆、实验室也近些。我答应了。” 当两人久违的聚在餐桌前共进晚餐,说的却是离别。 郑铭佑已经没什么能够去挽留柳满,自然提不出异议, “恩,我知道了,注意身体。” 除了碗筷的磕碰,再无言语。 第二天是周末,柳满拖着箱子从房里出来,看到在厨房摆弄早餐的郑铭佑时,还有些诧异。即使分房已久,他还是大致知道他的作息。这个人进了那个所谓的社会圈子之后,就已经很久没有过假期的概念了。 即使知道柳满是个倔性子,偶尔还会有些雷厉风行的阵势。郑铭佑也没有想到,他竟这样迫不及待的要离去,仿佛即将解放,奔向自由。 他只能收回目光,掩饰性地给煎蛋翻了个面, “吃了早饭,再走吧。” 又是无言。 一开始是说不上话,后来竟渐渐变得无话可说。 郑铭佑是怎样都想象不到,原来他们的爱情,竟是这样一种死法。 不悲不喜,无爱无恨。 真是最凄惨的一种。 郑铭佑倾斜肩膀半靠着门框,让人看不出是满不在乎还是在寻找支撑。 拖着箱子经过他面前时,柳满侧头看向他,有些话从舌尖一打转,又被咽下,眼神意味不明。看郑铭佑没有任何反应,只能攥紧拉杆,步步离开。 郑铭佑看裹在黑色长款风衣里柳满的背影,挺拔坚毅,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着, 他的满满,是真的长大了。 直到再看不到人影,听到老旧单元门开了又关的响动,才拾回一丝气力,转身关门。 他从玄关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游乐场的套票,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想到这阵子在公司的奔波贴脸,都仿佛是一个梦。 最后,蹲在垃圾桶前,笑出了声。 他又在出租屋住了许久,体味着曾经柳满也曾经历的漆黑的夜。 略有不同的是,柳满等的人,不论多晚,都会回来;而他等的,却遥遥无期。 那次同学聚会后,柳满在江边和他正式分手。 郑铭佑知道,他也该搬走了。 干脆借了点钱,交了现在小复式的首付。 刚装修好,就和他的乌龟兄一起住了进去。 在搬家的第一个夜晚,共饮狂欢。 甚至翻出了当初求婚用的情话本,干脆当成下酒菜,一字一句的念下去,一把刀一把刀的插,到最后痛感一度失灵。 月光没有嘲笑这个无助的年轻人,却也没有安抚。单单看着他挣扎发狂。 本子的最后一页,背负着鲜花和真心的乌龟,翻山越岭,找到了另一只小乌龟,彼此亲吻。 麻木的神经再次苏醒,千百倍的还诸于身,死去活来。 仰头干掉小半听啤酒,摇晃的脚步踢散瓶瓶罐罐,任它们乒乒乓乓地滚来滚去,用力撕下想象中最完满的故事结局,扔进垃圾桶。 第二天下午才撑着昏胀的意识渐渐醒来,收拾一室狼藉时,看到垃圾桶里昨夜作恶的证据,恍惚许久,还是捡了出来,铺平,塞进相册。 小心珍藏却从此不再过问。 出租屋的租房一直是郑铭佑和房东在联系,他还记得出租屋房东曾给他打过电话,说有人要租房,问他要不要续约。 他拒绝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柳满一直在租。 柳满没有改动一点东西,能看得出,房子被维护的很好。他出国读书那两年,很少回国。但只要回来,就会在出租屋里呆几天,有时是打扫卫生,有时只是发发呆。 回国进研究所后,也经常探访,随便窝在某个角落,什么都不做。 郑铭佑甚至能想象得出他一个人蜷缩在双人床上的脊背弯曲弧度。 他清楚当初柳满的状况。 基础工资不多不少,足够他生活。 但住在学校宿舍里,并且以当时的工资一个人负担房租生活,其实是有些窘迫的。不难想象,一旦实验室组织个聚餐,免不了要吃几顿馒头。 但柳满一直租着,短期长期,从未间断,好像就在等这样一个有可能永远不会来的机会,告诉郑铭佑, 柳满他,还在守护着他们的爱情。 这让郑铭佑感到羞愧,自觉受到了某种控诉,仿佛他没有忠贞的坚守阵地,背叛了神明和信仰。他第一次强烈的意识到,原来真的是他的放弃,他的自作聪明使他彻头彻尾的失去了柳满。 为了避免成为爱情的灰烬,干脆先一把火烧光了它,用力掐灭了爱情的所有色彩,让两个人的以后只有灰白黑。 郑铭佑浏览过出租屋的边角,捡拾了许多遗失的美好和欢笑。 出小区,随意走进了大学,四处遛遛转转。 不自觉按着某条记忆中隐蔽的路线,走到了实验楼前,傻站了一下,又一个晃身,躲开了来人的目光。 结束这一天的探访,回家。 老人身侧的学生眼带恭敬的看向他, “程老,您看什么呢?” 程裕缓慢的眨眨浑浊的双眼, “没什么。都是些一根筋的傻孩子。” 留下迷糊的学生,飘然离开。 “感谢你来到我生命, 光阴太脆弱又太顽强, 所有对于回忆的执着都被笑为痴心不死, 可过往中与你有关的种种, 都会怀有, 如透过晨光熹微的柔情万丈, 丝丝入扣。” 第十三章 科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