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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市区发生火灾,范围不大,但死伤严重,仅仅一夜就找出一百多具黑炭一样的尸体。”他停顿一下,继续道,“我想我很快就会被免职、治罪。” “只要我在,没人会治你的罪。”尼禄坚决地说。 “可你不能阻止别人对我的口诛笔伐。我已经预见,诗人将用我的名字命名史诗里的妖邪,妇女将污化我的形象以吓唬她们不爱睡觉的孩子,而你将以昏君或蠢人的形象被贵族和平民议论。”罗德以轻蔑的口气自嘲道,“其实现在已经如此了。” 尼禄仰望他的剪影,深深感到一股脱力感。 皇室血脉带给他的自信、由钱权撑起的威严,此刻都被无法控制的现实击得粉碎。再要强和有权势的凡人,但凡遇到命运的洗劫,都会变得毫无尊严。 “我要你免去我作为亲卫和火事总长的职位,并且和你分开。”罗德抬头面对烟翳满满的天空,“这不仅仅是因为我拖累到你,也是因为……” 他闭上眼,嘴唇也呡起来,沉默了仿佛有水钟耗尽那么久,才缓缓吐出:“也是因为我真的累了。” 尼禄如堕冰窖,“可以……”他虚弱地回应道。 他下意识攥起拳头,“但是,这段时间你要住在我的新庄园里,并且允许我偷偷去看你。这是我最大的妥协了,罗德。” 罗德应付似的轻轻点头。 …… 尤利乌斯的别墅里,每隔三五步就会站着一个身着暴露的阉奴或女奴。 自从上次的火灾,尤利乌斯变本加厉,生活极尽yin|糜。 一个裸着上半身的阉奴爬到尤利乌斯脚下,捧起他的一只脚,让脚底在自己的胸膛上摩擦。尤利乌斯恶趣味地,蜷起脚趾用力夹他的皮rou。阉奴讨好地笑,柔软的嘴唇不断亲吻主人的脚。 尤利乌斯满脸胡茬,头发乱得打结。他从眼缝里瞥见阉奴红红的胸膛,不由地勾起一边嘴角,腮帮的横rou随即挤出来。 “做得不错,真是个好孩子。”他用脚碰了碰阉奴的脸。 他挥手招来最近的一个女奴,顺势躺倒在沙发上。他的后脑枕着女奴的双腿,让她一颗颗地喂他吃葡萄。 几名乐师跪坐在沙发旁,戴满宝石的手指在弹拨里拉琴。这些高等乐师从小受训于皇室建立的乐坊,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们整天与贵族打交道,耳濡目染,除了没有尊贵的籍贯,见识和谈吐与贵族无异。 尤利乌斯跟着乐曲,摇晃着浆糊一样的脑袋。 为首的乐师喝口水润润嗓子,开口唱起时下流行的歌谣: 你披着禁色的爱向他走来, 用继承的血脉蛊惑继承的血脉。 原来银发人都爱黑发人, 原来十字架难封锁鬼魂, 原来爱情是世代的怨怼。 倘若王子知道你是复仇的恶鬼, 噢,倘若他知道你是复仇的恶鬼…… 尤利乌斯油腻的耳朵动了动。他用散发着葡萄酸气的嘴巴说道:“这是什么歌?” 奏乐声立即小了下去。乐师毕恭毕敬地答道:“,如今传遍坊间的歌谣,连不懂事的小孩都会哼唱几句。” 尤利乌斯吐出一粒葡萄籽,动弹臃肿的嘴唇说:“歌词很特别嘛。” “那是自然。”乐师说,“歌词的原型是多米提乌斯大人和他的亲卫,他们的故事可是街头巷议的热点。” 尤利乌斯睁开布满红丝的眼睛,看起来清醒了很多。 “尼禄吗?”他歪过头问。 “是的,不过卑下的我可不敢直说这位大人的名字。”乐师说,“他任用刺死舅父的罪犯的儿子作为亲卫,赋予他尊贵的职位,买通法院对他百般维护。这要换作一个正常的政治家,早就处死一个败坏前途的仆人了。” 尤利乌斯嗤一声,一脸嘲弄的笑容。 “据说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有人曾撞见他们在马车里接吻。而且……”乐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伺候皇帝的奴隶亲口告诉我,多米提乌斯大人是因为他才拒绝与公主通婚……” 尤利乌斯咀嚼着葡萄,把腿搭在阉奴的肩上,让他给自己按摩。 “之前我的别墅着火时,我见过他的亲卫。但当时我喝醉了,没看清他的样子。”尤利乌斯回忆道,“只记得他是黑发黑眼……” “噢,他带动了罗马时尚的风潮。”乐师接过话,“很多大人把自己染成银发,把宠幸的奴隶染成黑发,广场上到处走着跟风染发的主奴,现在流行这个。” 乐师笑着说:“托他们的福,最近理发师赚得盆丰钵满,留着黑色长发的男妓有排成长队的客人。剧院里的演员编排了许多影射他们的讽刺剧,几乎场场满座。” 尤利乌斯揶揄道:“看来最近罗马的经济,是克劳狄乌斯统治以来,空前繁荣的时候。” “谁说不是呢。”乐师笑了笑,重新弹奏起里拉琴。 这时,一名家奴走进来,跪下禀告说:“主人,有一位声称是您老朋友的人在门口,摇了很久的铃铛,坚持要见您。” 尤利乌斯眼也不睁,“那就让他进来,给他铺一张沙发。” 家奴犹豫道:“可是那人……表现得很不正常。他的袍摆沾满了鲜血,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很落魄。只有手指上的旧戒指能证明他曾是一个贵族。” “袍摆上有血?”尤利乌斯闭着眼说,“说不定是一个被追杀的贵族,想来投奔我,直接赶走这个想吸血的寄生虫就好了。” 家奴叹气道:“我们也驱赶了他,可是根本赶不走。那人还说,他特地为您准备了礼物,您一定喜欢。” 尤利乌斯睁开眼,挥开女奴喂葡萄的手,从沙发上坐起来,一脸不耐烦。他脚下的阉奴很有眼色地起身,在他臃肿的背上披一件御寒的羊皮。 尤利乌斯用毛巾擦掉嘴角的葡萄汁,瞟一眼家奴说:“出去看看。” …… 别墅门打开时,一个消瘦的身影就困在门框之内。 微弱的灯光下,那人裹着一件单薄的长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过于瘦弱,远远看着就象由一根木棍支起的破布。 尤利乌斯由家奴扶着走过去,在夜色中眯着眼,费劲地看向门口。 家奴手提的灯火越来越近,逐渐照亮来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鲜血。这人的下半身渗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袍摆还在往下滴血。随着灯火靠近,他的脸被照亮,面色象石灰一样青白,脸颊宛如涂抹了阴影一般,凹陷到骨缝。 尤利乌斯一开始没认出这是谁,直到他无意间瞥到这人手上的戒指。 他瞬间酒醒大半,脸皮发麻,从意识深处生成一股寒意。他受到了惊吓,冷汗象得到空气和水分的苔藓一样迅速长到整个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