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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奴籍烙印,墨熄心里咯噔一声,抬眼看向王座上的那个男人。 君上略挑起眉:“怎么?羲和君是有什么话想说么?” “……没有。” 墨熄沉声应了,闭了闭眼睛。 所谓打奴籍烙印,就是上锁奴环。 按照重华的规矩,无论是给奴隶上环,还是去环,都要经过君上的允准,并且由炼器师cao作。所以当年慕容怜给顾茫私自上环,其实是违制的。后来顾茫立了大功,老君上降旨除去他的奴籍,脖子上的锁奴环自然也一并除落,慕容怜为此还挨了老君上好一顿臭骂。 那一天,是墨熄陪着顾茫去炼器师那里摘的颈链。 他由衷地替他师哥感到高兴,他想他师哥那么好,这一辈子都应该是自由的。 那时候的墨熄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以顾茫新主的身份,要重新把象征着“凌/辱”与“占领”的锁奴环锁回他顾师哥的颈间。 47.主人 第二天正值朝休, 墨熄带着顾茫去入奴籍。 在大部分国家, 奴隶都是卑贱的,不能修真,不能读书, 又被称之为“贱民”。 重华国虽与它们没有本质差别, 但至少态度略为和缓。 自先君承继大统以来,重华废止了“贱民”这种刻薄说法, 并允许资质尚可的奴隶破格进入修真学宫, 修结灵核。先君甚至还敕封了奴隶出身的人为将军,允许他们组建军队, 报效邦国。 这些事情曾经在重华国引起过轩然大波,老贵族纷纷死谏, 说此举有前车之鉴在前,狼子野心不可测,如若君上给了奴隶权力, 他们就会渴望更多。 言下之意就是, 如果放任奴隶修行立业,时日一久,难保他们不会觊觎尊位,暴起覆政——谁又想被踩在脚下? 但老君上不听, 他觉得九州烽烟四起,国与国之间的战事日趋激烈, 但凡有能之人都可启用, 不然内政是稳了, 外忧却无从避免。 顾茫和他的王八军,便是在这种情形下兴起的。 然而一朝君主一朝臣,新君继位后,觉得“内政”比“外忧”更加重要,所以他拿顾茫开刀,削权贬黜,以安老士族之心。 这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 “我们到了。”马车在修真学宫旁的一家小铺子外停下,墨熄上前去叩响了虚掩着的门扉。 这是一家入口逼仄,年久失修的老店,店外只疏懒地丢了块木板,板子上写着——“慈心冶炼铺”五个大字,冶炼的冶字已经掉了旁边的两点红漆。 顾茫问:“这是哪里?” 墨熄没有答话,只是推开那扇摇摇晃晃的老木门,领着顾茫进了里面。 铺子采光不佳,外头的阳光长期无法直射进来,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木头腐烂味道。偏生掌柜的为了省钱,还不肯点灯,只靠冶炼炉的火光映照着。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坐在冶炼炉前,慢慢地往炉内鼓气,一吹之下,红星乱紫烟,槽沟内流出橘红色的刺目铁水,像是地底流出的熔岩。 墨熄道:“宋老伯。” 老冶炼师正全神贯注地醉心创造,加上他还有些耳背,就压根没听到身后的动静。 墨熄又提高声音唤了一遍:“老伯。” 老人这才反应过来,他悠悠回头,火光映在他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令他瞧上去活像一只曝晒过度的橘子,又瘪又黄。 他看了看墨熄,愣了一下,又看了看顾茫,继而露出些恍然的神色,连忙站起来颤巍巍地行礼,嘴里念叨着:“哦,哦……是顾帅啊……” 顾茫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处,看老头向他作揖,于是也照葫芦画瓢地跟老头作揖。 墨熄沉默一会儿道,“他早就不是顾帅了。” 老糊涂的宋老伯迷茫道:“是吗?那他现在是什么?” “阶下囚。” 宋老伯很是吃惊,盯着顾茫看了好一会儿。 “阶下囚……阶下囚……” 他慢慢地踱过来,皱巴巴的手拉住顾茫的手,发了会儿愣后,忽然又笑逐颜开,开始颠三倒四地说胡话,“哎呀,小顾啊,你交了好运,你看看,老伯没骗你吧?世上还是好人多,从今以后啊,你就不再是望舒府的奴隶啦。” 他说着,欢喜地拍了拍顾茫的手背:“来,老伯给你把脖子上的锁奴环给化掉。” 听到老头子糊里糊涂的这几句话,墨熄眼里有极深的痛楚一闪而过。 他闭上眼睛,喉结微微攒动,正欲说些什么,忽听得楼上一阵闷响,木梯子踩得咯吱有声。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羲和君,你怎么来了?” 墨熄转过头,瞧见一个穿着素淡白袍,拄着木拐的男人艰难地扶梯上下来。 是江夜雪。 江夜雪是这家冶炼铺的主人,而宋老头从前是岳府的一个冶炼师父,也算是江夜雪的启蒙恩师。江夜雪被逐出岳家后,唯一愿意陪伴着他的,也就只有这一个岳府旧人。 墨熄道:“我带他过来入奴籍。” 江夜雪微怔:“谁?” 墨熄侧了侧高大挺拔的身子,露出后面东瞻西望的顾茫。 江夜雪喃喃道:“……是顾帅啊……” 旁边的宋老头不甘寂寞,伸出那只枯树枝般的手拍拍徒弟的背,乐呵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夜雪,你看看,咱们小顾有出息了,他是重华第一个摘了奴籍的人吧?真不容易。” “……”江夜雪叹道,“师父,您说的那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 宋老头疑惑道:“我又记错了?” “是。那时候我还能跑能走呢。”江夜雪垂了睫毛,对老人笑道,“师父,您累啦,快去歇着吧。” 江夜雪安抚好了老人,重新回到两人面前:“抱歉了,羲和君,师父这些年说话总是颠三倒四的,还望你莫要怪罪。” 墨熄道:“无妨。” 顾茫眨了眨眼睛,也跟着学道:“无妨。” 墨熄看了他一眼,他今天望着顾茫的眼神并不凶,只是有些古怪,似乎笼罩在什么往日的阴影里。 江夜雪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要入奴籍的话,还请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