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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湘如生平从未出过这么大的丑,羞窘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在夫子严厉的目光下,头脑几乎成了一片浆糊。 李湘如期期艾艾地解释:“夫子,刚才我膝盖突然发麻,没了知觉。我猝不及防,才惊叫一声。定是有人暗中捣鬼陷害我……” 夫子神色一冷:“不必解释了。保持安静!再吵闹,立刻出去。” 李湘如满腹委屈地住了口。目光搜寻一圈,正巧看到了那个小小的纸团。 莫非便是这个纸团砸中了她膝盖? 是谁? 李湘如恨恨地扫视一圈,目光落在谢明曦的身上。 谢明曦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一定是她! 李湘如恨得牙痒,紧紧盯着谢明曦,竭力压低声音:“谢明曦!刚才是不是你用纸团砸了我膝盖?” 谢明曦忽地高高举手:“夫子,李姑娘又张口说话了。” 李湘如:“……” 夫子:“……” 众考生:“……” …… 一盏茶后,考生尽数入了考场。 今日的考官是书院的副山长。 莲池书院的山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俞皇后平日坐镇中宫,每个月只到书院来授课三日。书院里的管理庶务,便都落到了副山长身上。 这位副山长来头也非同小可,出身书香望族顾家,闺名娴之。年少时才名卓著,以书法见长。 更令人称奇的是,顾山长一直独身未嫁。 已年过四旬的顾山长身量修长,依然是未婚女子的穿戴。一袭简单的青色罗裙,一头青丝半挽发髻,另一半长发披散在身后。发上只插了一支金钗,再无修饰。 论相貌,顾山长不算特别美貌,嘴唇略大,鼻梁也略高一些。可她诗书满腹,气度高洁,满身风华,远胜满头珠翠的美人。 发卷审核巡考之类的事,自有巡考的夫子去做。 顾山长端坐在高台上,目光淡淡一扫,众考生便觉心中一凛,什么抄袭传纸条之类的念头,立刻被掐断。 “尔等今日来考莲池书院,需谨记端正心思,展露真才实学。”顾山长声音清亮,清晰地传进众考生耳中:“一旦发现任何舞弊之事,立刻撵出考场,永不录取。” 众考生齐声应是。 谢云曦紧握着手中的笔,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手心也湿漉漉的。 一颗心怦怦跳得飞快。 母亲叮嘱过,写完试卷之后,最后署上谢明曦的名字。 而谢明曦的试卷上,则会写上谢云曦三个字。 如此一来,两人的试卷便正好对调。 母亲已暗中收买了今日巡考的孙夫子。不论是谁巡考收卷,都不会吭声。只要交了试卷,便再无对症。 没问题! 不用怕! 谢明曦胆子再大,也绝不敢拂逆母亲心意,只能在试卷上署她谢云曦之名。否则,母亲第一个饶不了她!丁姨娘和庶兄谢元亭也没好果子吃! 谢云曦拼命安慰自己,手依旧不停发抖。瞪着眼前的三张试卷,迟迟未能落笔。 巡考的夫子经过她身侧,敲了敲她的桌子,以示提醒。 谢云曦这才定下心神,开始看题。 …… 第37章 考试(二) 日头渐渐升起。 光线越来越明亮。 明亮的阳光落在考卷上,闪出近乎刺目的光影。 考场上寂静无声。 顾山长端坐如山,岿然不动。 巡考的五位夫子,各自眉目肃然,凌厉的目光不停扫过众考生。 一众考生无人敢抬头。或埋头苦思,或奋笔疾书,或满面愁容,或胸有成竹,或患得患失,或满腹自信。便如一场无声的哑剧,尽显考生百态。 谢云曦便是埋头苦思型。 谢明曦挥洒从容,镇定自若。 试卷共有四份,外加四份草稿纸。 因无法涂改,每一份试卷需在草稿纸上完成。然后重新誊录。 这样算来,四份试卷要各做两遍。一天的时间,着实不算宽裕。也因此,所有考生拿到试卷后,都立刻看题做题,无人敢犹豫踌躇。 第一份考经义,以背默四书五经为主。这一份试卷,最容易最简单。有勇气报考莲池书院的少女,多熟读四书五经,做这一份试卷不算难事。 第二份试卷考的是诗词歌赋。完成考卷不难,写得出彩却不易。 第三试卷考的是算数杂学。这一份试卷,考的是知识见闻和天赋,也难倒了大多考生。 时间已过半,将近正午。大部分考生做完一二份考卷,对着第三份试卷皱眉发愁。 至于第四份考策论的试卷,根本无暇去看。 锵锵锵! 季夫子忽然现身,敲响了手中的铜锣:“停笔,休息半个时辰。” 众考生长松一口气,各自搁了笔。 …… 这半个时辰里,可以喝些备好的茶水,可以吃些点心垫饥,也可以去净手方便。十个考生一组,由巡考夫子全程陪同。不得互相瞩目,不得低声交谈。 谢明曦慢悠悠地起身。 谢云曦一直在盯着她的动静,她一动,谢云曦不假思索地举了手。只有一起去方便,才有靠近说话的机会。 憋了半天,就等着这一刻呢! 夫子点一点头,谢云曦松口气,忙起身站进队中。 然后,就见谢明曦扭一扭手腕,又坐下了。 谢云曦:“……” 谢云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尹潇潇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低声提醒道:“夫子在看你。” 谢云曦将喉间的一口老血咽下,咬牙切齿地想道。回去之后,定要向母亲狠狠告上一状。 待谢云曦回来之后,谢明曦举了手。 谢云曦眼睁睁地看着谢明曦含笑走人。 凑巧的是,李湘如也在同一队中。 趁着净手之际,李湘如不动声色地凑到谢明曦身边,压低声音冷哼一声:“谢明曦,你敢暗中捣鬼害我,我饶不了你!” 谢明曦白净的小脸露出些许惊惶,娇怯的喊道:“夫子,李姑娘言语相逼,让我将算学的最后一题答案告诉她!” 李湘如:“……” 李湘如怄得一口血都快吐出来了。 夫子紧皱眉头,冷着脸走了过来,目光如刀锋一般刮过李湘如的俏脸:“她所言可是真的?” 李湘如满腹冤屈,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当然不是。我自幼学算学,同龄少女无人能胜过我。我怎么可能来问她答案!” “谢明曦分明是故意诬陷我!” 李湘如出身显赫,这位夫子在听闻李姑娘三字之后,便猜出这是李阁老的孙女。心里的天平下意识地往李湘如倾斜,目光扫过谢明曦:“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