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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在忍耐过了极点之后。于是,她动手砸东西逐客,床头的台灯与珍珠母贝闹钟统统撸到地下,妆台上一面镜子扔过去,撞到床尾跌得粉碎。 可张颂婷什么阵仗没见过,只淡然往边上躲了躲,开始劝她:“你要是不喜欢,戒了就好了。几年的老瘾头也不过难受个七八天,你这样的,三天就成了。” “至于唐律师,你尽管放心,他这回去庐山,是带着福开森路那位一起去的,且有一阵不回来呢。” 话说到这里,张颂婷好像也动了感情,温声对她道:“男人呢,就那么回事,无论老少,也不管是地痞流氓,还是留洋回来的博士,最想要的都是那一套,进门有拖鞋,坐下有茶水,在家说一不二。这一套那些娼妓与舞女最懂,你怎么可能比得过?” 几句话说完,又拿过一本电影画报在面前摊开,里面有一整页登了苏锦玲的一张剧照,正是中的妖媚造型,后面文章里写的便是她从会乐里赎身出来,拍电影成为明星的经历。其中自然也有个人物就是唐竞,职业,身份,年纪,一切都有,只差指名道姓。 “求你给我吧……”周子兮终于开口,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张颂婷看着她,忽然心软了似的:“吃的没了,你真要,我只好教你烧烟泡。” 周子兮定在那里,最后还是点了头,眼看着颂婷打铃,而后娘姨端着一张矮几进来,划一根火柴,将烟灯点得透亮。她当然知道,一切早都准备好了。她答应了,既是存心让颂婷得逞,免得再问下去,也是饶过自己。 “现在,你知道了吧。”恍惚间,又是周子勋在身边对她轻叹。 是啊,她对哥哥说,现在我知道了,怎么逃都逃不掉的。 看着床上的周子兮端着烟枪昏昏然睡过去,张颂婷自言自语,原来这就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小姐啊?教会学校毕业,还要去读大学,这么多男人使尽手段地要娶,结果也不过就是这样。 许是这念头实在令人欣快,张颂婷忽然觉得,这一回,就算什么都没问出来,也是值了。 孤岛余生 15.2 一个礼拜之后,唐竞回到上海。 这一趟叫他去庐山,要办的不过就是一宗房产转移。张帅大手笔,将那边一座别墅送给沪上警备司令做人情,原本的地契要改名字。事情虽然简单,但加上来去两程,也花去整整一周时间。 其时已近中秋,山中避暑的人也都收拾着返城,唐竞便是跟着张林海一同回来的。 火车到上海,再换汽车。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自然是先到张府,而后又是积了一个礼拜千头万绪的事情。甚至还有人拿着一本电影画报与他调笑,说他眼光独到,早早搭上了艳星苏锦玲。他这才晓得,这件事已在锦枫里传遍了。 等到从张林海的书房里出来,夜幕已经落下。 回到小公馆,唐竞站在夜色下的草坪上,抬头望着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忽然又觉得其实一切都只是一场徒劳。他的全部策略,以及在公堂上所说的每一句话,不过就是在延长这囚徒般的生活罢了。 直到夜深,他回到房中,见到周子兮。她已经漱洗,换了白绸子睡衣,却是趴在妆台边睡着了。他走过去看,见她胳膊下面压着一叠纸。 大约是开学后的第一次作业,卷子发下来,又是一个丁等。 这么巧,他看着分数苦笑,只是这一回不会再有校监去找她的监护人。 他在她身边坐下,提笔替她改文章,一边改一边想,文章其实不差,也不知她又怎么得罪了先生,搞得人家非要给她个下马威。 改了一多半,才发觉她已经醒了,一双惺忪睡眼,伏在桌上看着他,像是一万年没有见过,不认得了似的。 他低头亲一下她的唇角,她便红了眼眶。“这是怎么了?”他在她耳边问。 她不语,还是看着他,片刻却又笑了,侧身坐到他膝上,两条手臂环着他的脖颈,贴着他道:“你回来就好了。” 只这一句,他扔了笔,双手抱着她,直觉自己是抱着一段淡极了又妙极了的香,温暖柔软地裹着他,无处不在,可一松手就会不见。 那一刻,他便知道了,这囚徒他们还会当下去,且当得心甘情愿。 而她,也是一样的念头。 就是在第二日,唐竞接到朱斯年的电话,请他到麦根路事务所一叙。 电话中,朱律师的语气似是与寻常不同,唐竞知道定是要紧的事情,却又猜不到究竟是什么,只是放下手头工作,即刻前往。 到了麦根路事务所,秘书带他进了朱斯年的写字间。 朱斯年确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正经,请他坐下,看着他缓缓道:“唐竞,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但你不要太失望,要记着办法总是会有的。” 一瞬间,唐竞便知道是纱厂同业会的那件官司。 果然,朱斯年开口道:“张林海找了上海警备司令,这案子现在归军法处审理了。” 唐竞闭了闭眼,久久才呼出一口气来。他是在利用规则,但有些人偏就是不讲规则的。以庐山一座别墅为贿金,商事纠纷也可以上军法庭。而且,这件事张林海根本没跟他提过,在这桩案子上,他已经不被信任,或许其他方面也是一样。军法处再审一堂,就必定是最后一堂了。 朱斯年见他这样,试图安慰,可最终说出来的却是一个问题:“唐律师,你当初为何会想到学习法律?” 唐竞摇头笑了笑,他并不想说起那个原因,哪怕是对这位师兄。 朱斯年也没继续追问,转而道:“知道我为什么会学法律吗?” 唐竞又摇头,等着朱律师说出自己的故事。 “还是有皇上那会儿的事,”朱斯年娓娓道来,“我才十六七岁,已经中了举人,正少年得意,就等着进京赴会试,再谋个一官半职。当时一位伯父带我来上海游玩,他在此地开着一间商号,恰好遇上一桩官司。事情的起因是商号向利合洋行订购英产红狗牌面粉,等到海运到货,却发现那批面粉都已经发红变质。伯父于是向会审公廨提起诉讼,要求退货退款。开庭当日,我去会审公廨旁听。座上的中国法官是隶属于上海知县的七品官员,但身边还有一名英国陪审官,庭上法警亦都是西捕。我就这样眼见着洋人律师侃侃而谈,辩称合同中所写的‘红狗粉’就是这种发红了的给狗吃的面粉,所以货物对版,恕不退换。英国陪审官自然偏袒洋行,而中国法官就如傀儡一样,事实如此清楚的案子,审到最后竟然真的判我伯父败诉。我当时就想,这留辫子的官我不做了,我要留洋读书,学法律,做大律师。管它是哪里的公堂,我一个个给它辩翻过来……” 唐竞看着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