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文学 - 言情小说 - 孤岛余生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念念。想到此处,唐竞也是怒其不争,只得无奈笑着将他打发了出去。

    谢力走后,唐竞才刚坐定,女秘书又接了一通电话进来,说是沪上律师公会打来。

    唐竞有些意外,不知道是何事由,接起来一听,却是熟人的声音。

    朱斯年在电话那头开着一口苏白,说得义正词严:“唐律师,我今日打电话来是为提醒你好自为之,以后若有半步行差踏错,我朱斯年必定代表上海律师公会将你除名。”

    唐竞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位仁兄凑的什么热闹,只得笑道:“还请师兄明示,我这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

    朱斯年仍旧铮铮有词:“你这人太不上道,摆喜酒居然连我都不请。”

    唐竞怔住,随即又笑出来,心想张颂尧那回事早就传尽人皆知,朱斯年交友颇广,不可能不知道他眼下的境况,此番讨伐真是开玩笑了。可转念又觉得安慰,这位师兄过去就不嫌弃他是帮派的人,如今他眼看要被帮派清算,仍旧承蒙不弃,倒是始终如一的仗义。

    “得了,”他于是笑道,“今日必定补上。”

    朱斯年即刻回答:“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到时候借新太太的因头早早溜了回去。”

    只这一句话,唐竞又想到周子兮,一颗心便是微微一漾,但嘴上说出来的却是全不相干的话:“我肯定不会找这种借口,今晚就去雪芳,我们不醉不归。”

    朱斯年倒也罢了,但在锦枫里众人的眼中,他与周子兮成婚只是事从权宜。这既然是他选的角色,便也只能这样演下去。

    不想电话那头却道:“你还有脸跟我提雪芳?为了你上回那件事,姆妈一直没好脸色,我已经长远不去了。”

    “那你说哪里?”唐竞无奈笑,只等朱斯年狮子大开口。

    然而朱斯年却道:“有一阵没看到锦玲了,不如你请我去福开森路坐坐。那里是你自己的地方,总归清净些,我们也好说说话。”

    “好。”唐竞应下,心中忽而明了,对面这位师兄果然看得通透,已然知道他眼下的处境。

    昨夜,周子兮睡得很不好。想来也是难怪,长大以后,她还从未与另一人一起躺在一张床上过,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很长一段时间,她毫无睡意,又不敢动,只是在黑暗中静静看着他的侧影,心想这人真是连酒醉也醉得沉默。

    这一夜,她只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含糊的一句——“你回来了啊?”或者“你总算还是回来了”。许是因为婚礼上喝的那些酒,仅在须臾之后,他究竟说的是哪一句,她竟然已经不能确定了,只觉太阳xue突突跳着,与一颗心跳在了一处,直到楼下的落地钟隐约敲过三下,方才浅浅睡去。

    醒来时将近正午,却发现身边已经空了。床单与枕头上留下褶痕,是一个男人的印记,手摸上去,早已没了温度。要不是身在一个陌生房间里,婚礼上那身白裙还在床边沙发上搭着,她简直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叫醒她的,是卧室外的敲门声。娘姨隔着门说,大小姐已经来了。

    周子兮起身,坐在妆台前梳头,那娘姨便进来收拾。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娘姨在铺床的时候着意检查着床单上的痕迹。她在镜中看着,娘姨抬眼,恰遇上她的目光,倒也老吃老做一点惊慌都没有,继续做完手上的事情,就退出去了。

    待她穿好衣服下楼,便看见张颂婷正坐在小客厅里喝着茶。朝向后院的落地窗开着,看出去满目翠色,初夏的风裹着花香柔柔吹来,十分惬意。

    “子兮,过来坐啊。”张颂婷看见她便笑着招呼,倒像是真正的女主人一样,只是一双眼睛太不安分,一上一下打量,似是清点估价。

    周子兮起床气正重,也懒得答话,只是走过去在桌边坐下,由着佣人在她面前摆出早餐。

    “怎么,不高兴啊?”张颂婷看着她的面色,却是笑意愈浓,甚至开口劝她,“你也别着急,昨晚是锦枫里那帮男人不好,一个个地全都盯着唐律师敬酒,他实在也是喝多了,不是存心冷淡你。”

    周子兮自然听得出话里的意思,这才确定刚刚卧室里的一幕并非是她的错觉,那娘姨真的是在检查床单上的痕迹。她十分鄙夷,但心里确有一处无有着落,恰好就被趁虚而入了。

    等到张颂婷告辞离开,周子兮已经全无胃口,叫佣人撤了餐食,又拿出书本温习。

    恰好那娘姨从眼前走过,周子兮叫住她道:“主人家在的时候,不该收拾房间。”

    “可是大小姐说……”娘姨脱口解释。

    “哪家的大小姐啊?”周子兮反问。

    娘姨一时语塞,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转身出了小客厅,跑到外面追上张颂婷,两人又在一处讲话。

    周子兮不看也不理,低头读书。考试将近,总共七门功课,她英文好一些,历史最弱,还需恶补。然而,书上那些字却是在跳舞,她起初以为还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直到后来发现脑中反复滚着的仍旧是张颂婷的那句话——他不是存心冷淡你,你别着急。

    你回来做什么呢?也是怪了,她忽然就想起来了,昨夜唐竞在她耳边说的就是这句话,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声“你回了啊?”,更不是含着些期待的“你总算还是回来了。”而是一句设问——“你回来做什么呢?”

    这一问难免叫她想到一种可能,他或许并不希望她回来。他不要娶她,真的只是想送她走,而她鲁莽草率,使原本短暂的牺牲变得不见尽头的漫长。他或许已经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从寿宴那一夜开始做过的每一个决定。

    唐竞打电话到福开森路公寓,接电话的正是锦玲,听见他的声音,许久没有反应过来,无论他说什么,都只是讷讷地应下,直到最后才问了一句:“都还好吧?”

    唐竞听出这话里的意思,锦枫里的那些事锦玲大概也都听说了。“好不好的,晚上见了就知道了。”他只得笑答,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入夜,他离开事务所,先到麦根路请了朱斯年,再同去福开森路。

    那座公寓是近年才新造的,格局别致。唐竞当时选在此处倒不是因为赶时髦,而是其中的住户大多是外国人,关起门来谁都不认得谁,省去了许多闲言碎语。

    唐竞与朱斯年坐电梯上去,到了锦玲住的那一层。铁栅尚未拉开,女主人已经开了房门迎出来,身上是一件淡绿色小点子布旗袍,看着十分娇俏,就是十八九的模样,但说话举止却又比这年纪的女孩子老练利索许多。

    唐竞忽然想,这个女人虽说已经走出了会乐里,但那几年的经历怕是会一辈子跟着她了,而他自己其实也是一样的。那一瞬,他莫名又想到周子兮,他们两人终究还是太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