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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岗的破旧车载音响里传出的嘈杂电波,好像也在开车的路上:“小刀,小刀你在哪啊?” 严小刀道:“公司回家路上,你怎么啦声音这么乱?!” 他这边说着话,眼尾扫过后视镜,冷锉着牙猛地拐上了便道,令后面的小灰车猝不及防被他怼到了前面。他随即冲下便道,撵上那辆灰车的屁股。 被跟踪的转眼就变成了跟踪者。 梁有晖继续发出如崩溃电波一般的声音,抖动着波痕:“小小小刀,我我能过来找你吗,我有点害怕,我出了点事……” “出什么事了你说话!”严小刀最烦他妈的讲话墨迹,他知道梁少最近几天还在新区,正在寻觅长期驻扎的酒店或公寓。他在下班堵车的长蛇八卦阵中猛一踩油门逼上前一辆车,却在几乎撞烂对方屁股的瞬间再踩刹车,粗暴地顶了对方的保险杠。 “小刀我、我、我们家,不不不我住的酒店房间,好像死了个人……”梁有晖的声音淹没在那声碰撞中。 “什么?!我听不清楚你说什么!”严小刀这时拉了手闸下车就能把前面那灰车里的人揪出来,掀开帽檐墨镜看个清楚。他心里总产生异样的第六感,怀疑某个人……但梁大少这不懂事的废柴,关键时刻隔空都能拖他后腿,他只略一迟疑刚想下车,前面的拥堵很不凑巧突然间疏通,灰车剁了一脚油门溜之大吉了。 严小刀肚里那股无名火稍微散去,他不愿承认他今天就是受了姚姑娘手上那枚鸽子蛋的刺激,他也想送一颗,送谁?谁能疼他一回呢。 他放慢行驶速度,往自家别墅区方向驶去:“有晖,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梁有晖喘息声很重,说话声却很小,这时还在避重就轻魂不守舍:“我能去你家么?我现在你们小区里了,你是哪一栋?我都没地方住了,我那房间里,好像死人了……” 梁有晖又说了一些话,在严小刀听来,那声音像老式点唱机将旧唱片磨出穿越时光的沙沙的质地,话音完全都不真实。 严小刀注视前方道路的眼神一寸一寸变色,四周绿荫道在他黑色瞳仁里突然紧缩成一团,然后迅速放大、疯狂地抖动盘旋。 “有晖你说什么?” “谁死了?!” …… 严小刀驾车驶入自家电控大门,梁有晖等在林荫小径旁边,已经挥手让出租车驶离。 梁有晖失魂落魄地低头小跑着,跟着严小刀的车屁股就进了院。这人脑顶头发就是没经整饬的一丛鸡窝,衣服明显是昨天穿的今天就没换,还带着懒睡后蹂/躏出的一层衣褶,皱皱巴巴的,平时光鲜阔气的富家子弟派头今天荡然无存。 严小刀莫名问了一句:“你车呢?” 梁有晖哭丧着脸,一摊手:“车也没了啊,我不知道啊,这怎么一回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严小刀怒了,心情颤抖:“到底怎么回事你看见什么了?” 梁有晖怔怔地望着他,见到他的“知心大哥”兼“保护神”他才安定了,才回过神:“我昨晚没回酒店,出去玩了,睡到中午,然后下午才回去,就在刚才,回去还没进门就听见扫房间的清洁工尖叫了,房间里全是血,满床满墙满地都是,我都快吓疯了……我瞅见那人还是睁着眼睛的呢,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好可怕啊……” 睁着眼睛,就是死都未能瞑目。 两人就站在前院别墅楼前,一个心急火燎,一个不着边际。梁有晖也不用再啰嗦了,因为这时严总手下几个兄弟出来,也是一脸“有重要情况要向老大汇报”的惶恐表情。 峰峰和宽子二人是陪同严总参加过红场酒会的。“老大,不就是前天开演唱会还请咱们去看的歌星吗?”杨喜峰直接递上手机,连续刷开几个不同网站几乎要神经瘫痪的网页。 严小刀神情严峻地低头默视那些消息,一言不发。 网络这玩意儿,是彻底颠覆生活维度的,永远在猝不及防时已经搅了个铺天盖地,永远奔跑在围观看客承受能力的前线,甚至不断大步跨越着碾压键盘侠们的兴奋点。只是,在这类事件发生时,这样的兴奋显得比较残忍。抢在官微发出任何官方口径之前,各种渠道的流言蜚语已甚嚣尘上,概括就一句:前几天刚在本地开完演唱会的大明星麦允良,意外暴亡。 严小刀颈间喉结抖动了一下。 更多细节在爆料者只言片语中展开,可能就是酒店目睹的服务员急不可耐跳出来求蹭热点:“只说我看到的一些实情,麦允良是死在某家高档六星酒店里,而且是裸/死,当时就没穿衣服。” “富商身份不明,不知谁做的,现场判断像是玩太大了,结果把人玩死了。” “天哪,麦允良一直没有公开的女朋友,他竟然可能是弯的,还是那种癖好,真幻灭!” “没错,就是。房间看起来很像电影里布置的调/教现场,很多那种奇奇怪怪好恐怖的玩具,据说比性/窒息什么的更严重,因为出了好多血,好像失血过多给弄死了,有钱人好残忍啊。” …… 严小刀眼睛特疼,他需要频繁挤眼才能辨认屏幕上的小字,各种爆料和渲染排山倒海冲击着考验他的防线,在旁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他极力撑住如山般坚韧的表情,内心像被撕裂开来,被人抓扯着、搅着的难受。 别人都不知道的,他就在昨天傍晚,还见过麦允良,而且双方说过那些非常重要的话。 他记忆力很好,以致这好记性已经成为一个沉重的累赘和负担。麦允良说过的话讲述过的往事一句句一桩桩交织回荡,陪衬着网络流言里最刻薄尖锐的字眼,无法抹去。 …… 严小刀与旌旗猎猎的各路八卦队伍立场都不相同,他是个清醒且知情的、立在局内与局外之间那道门槛上的人。站在风中,他突然抬眼看梁有晖:“你当时报警了吗?” 梁有晖怔然摇头:“吓坏了,想问问你怎么办。” “酒店肯定看到就报警了也不用你报。”严小刀迅速替这人回答了,却又皱眉审视梁少,“网上说的富商是谁?你房间里还谁住,你跟我说实话?” 梁有晖摇头:“没有,就我,可我什么也没干啊。” 简直他妈的猪脑子! 严小刀都想替梁家亲爹扇醒这位此时此刻还在走傻白路线的少爷:“是你房间里出了人命,有晖,你跑我这里干什么呢?你就不应当离开现场。” 他甚至能看到梁有晖裤脚和鞋头上有轻微的血迹,但那也是麦允良的血迹,踩在他前院草坪上,洗刷后的一丁点痕迹都能验出生化反应。 梁有晖的俊脸上填满沮丧和失望,视线随着严小刀原地徘徊的身形而移动:“小刀,你是不管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