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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前走了几步,旋即脚步一顿,一足点在石头上,施展轻身功夫,三五下掠过剩下的一段山路,朝她站定的大石跃来。 站定在她身前:“你方才说什么? 苏缨:“……说你走慢点,前面路险。” 燕无恤:“……” 他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苇叶和麻绳裹得四四方方的小包,被他贴身而放,像是甚么贵重东西,递到苏缨手里时,犹存热度。 “这是什么?” 燕无恤就地坐在石头上,将脸偏转到一边,吐出两个没有感情的字:“饴糖。” “哦。” 苏缨拿在手中,却不打开,回答也似他一般,没有什么波澜。 燕无恤不看她,拍开酒壶的泥封,畅饮一大口。 二人无话并坐。 山间云起忽起,酒意散漫,风缠松隐,黄昏微醺。 良久。 苏缨问的小心翼翼的:“燕老二?” 她似想问什么,又没有问出口。燕无恤不看她,喉结滚动,兀自咽着壶中烈酒,语气却含了一丝催促意味。 “说。” “你……你从前买过饴糖么?” 燕无恤终于转过头去,见苏缨掌中碧青的叶间,摊着一滩黏糊糊的黄色物事,沾着叶片碎屑,他眉头一皱,脱口而出:“这是什么?” “这是你买的饴糖啊。” 苏缨低垂着眼,望着摊开的掌心,表情极是落寞:“糖都化了……” “……” 燕无恤轻声道:“对不住,我从没有买过糖,也不曾吃过,不知道不应该放在怀里。” 苏缨闻言一怔,抬起头来。 见燕无恤神情自然,些微歉疚仍在眉宇之间,目光柔和万分。 苏缨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张苇叶,吹去上面的碎屑,舔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好甜,我从未吃过这样甜的糖。” 燕无恤微微一笑,藉着一点薄薄的醉意,他问苏缨:“那日你落在沈丁掌中,吃了这样大的苦头。你当知道沈丁是在找我,为什么不将我招出来?” 苏缨专心致志的剥着饴糖吃,半点犹豫也没有的答:“我不想招给他,我不喜欢他。” 燕无恤下意识问:“可你不是也最不喜欢我么?” 苏缨迟疑了一下,惊讶于他竟还耿耿于怀于这种数天之前极怒之下的口角之争。 神情微微一肃,正色道:“说不喜欢你,与不喜欢他,是两种不喜欢。我不喜欢他说别人藐视法纪,自己却视法纪于无物,又喜欢出尔反尔,心肠歹毒,是瞧不起的不喜欢。” “我阿娘说,人要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我不想招出你,和你想去杀孙止水,皆是一样的。” 她说得大义凛然,燕无恤听在耳里,一时觉得极为熨帖,一时又觉得微微怪异:“你方才说什么,两种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求走过路过的小天使,加个收藏………… 第27章 晓来历湛卢出鞘 苏缨听他追问,反应过来,解释道:“此事说到底是因我在花柳街前逞能引出的,你的本事原本不用我出头,也能悄悄的解决了恶霸。后来我虽袒护了你,你也来救我了,你很义气,我……并没有不喜欢你。” 燕无恤见她神情诚挚,忍不住伸手覆她发顶,温声道:“若不是刘叔跟你说烛情楼,我也不会去做那事,再往前说,若不是我领你去了梨花巷,你应当平平安安,岂会经历牢狱之灾,棍棒之苦,还险些……险些……” 他眼眸如蕴着巨大阴云,温暖的暮阳逐渐退去,冷色迫近,神情严肃:“世间万事万物,早有预兆,环环相扣,因果更替,自有天定,人力难挡。你切莫将此事起因归咎于你。” “好!好个因果更替,人力难挡。” 这一壁刚说完,那边就响起一个抚掌而笑的声音,却是李揽洲缓步而来。他白衣曳地,相貌干净清爽,娴雅万分,与暮岚一衬,倒真有些飘飘欲仙的风致。此刻他一脸的嬉笑玩味,也不知方才的话被听去了多少。 他取笑一句,见苏缨燕无恤皆站起身来,不再似方才亲密同坐谈话的情状,啧啧两声,可惜道;“我来得不是时候。” 燕无恤将酒壶抛给他:“正是时候,我眛了几口,算是跑腿钱。” 李揽洲接在手里,晃了晃,愤怒难当:“这尽了半壶,你竟有脸说是眛几口?你如今一贫如洗,举家来投,不知仰人鼻息,还敢喝主人家的酒。” 燕无恤道:“你既如此算得清,我把那医官抵给你如何?” 李揽洲呵呵一笑;“要他做什么,惊弓之鸟一个,你不如一起一刀杀了,如今留着也是个祸患。你下山一趟探得怎么样了?朝廷可张出榜文捉你了?” 燕无恤道:“悬村偏远,还无动静,我走了烟信,让人找刘叔打听打听消息。”他转过头对苏缨说:“过些时日,待刘叔烟信回来,你就下山回家去罢。” 苏缨迟疑了一下,道:“我不想回家连累爹娘。” 燕无恤果决道:“不会,我去救你前已打探清楚,沈丁是抚顺司第一个找到你的人,还没来得及将你的情况上报,昨夜的人除了那医官,其他人都是死人,也认不出你来。你先乔装,跟着山下悬村赶集的戏班子走,悄悄回家,过个两三年再出来,到时候青阳子传人是谁自然真相大白,没有任何人再会找你的麻烦。” 李揽洲神色陡然一变:“真相大白?燕兄,你要做什么?” 燕无恤道:“尘归尘,土归土,我自然做我该做的事情。”他说这话时,目光向苏缨扫了一眼,终是狠了一狠心,道:“烟信三日之后就到,你就下山去。” 说罢,一点足自石上下来,与李揽洲擦身而过,道:“你不肯要医官,我就赔给你百只鸟雀去卖,偿你收留之恩。” 他身形飘忽,很快就消失在月光下。 苏缨留在大石头上,她还捧着饴糖,缓缓坐下,适才才觉得隔江湖那样近,此时又觉得那样远。 她没有下来,而是慢慢的,吃着渐渐被夜风冷凝的饴糖,咯嘣咯嘣的,一口一口,边吃边看着。 李揽洲站在原地发呆,半晌,霜露渐起,一轮淡淡的弦月挂在山头,燕无恤的身影像是一粒小小的墨丸,凝在雪白如纸的月光下。他轻身如燕,在一片山林之间登临树梢,采撷了大把松针。 李揽洲坐到苏缨身侧不远处,发问:“小丫头,你知道燕无恤练的是什么功夫么?” 不待苏缨回答,他又道:“那是青阳子传下的一脉内功,名湛卢剑意。” “湛卢剑意?” “湛者,明亮剔透,卢者、人之瞳仁。湛卢剑是这天地之间,一双明亮的眼睛。” 山林如一脉又一脉安静延伏的长龙,雪亮的月光下,燕无恤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