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一

    （一）

    教室里闷得不行，刘钊毅是被热醒的。

    他把头从桌上抬起来，双腿因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麻痹。

    他想把腿往前伸，舒展舒展。

    谁知他的两条腿都动弹不得，仿佛被绳子捆绑在凳腿上了。

    他下意识低头一看，妈的，果然两条腿的脚踝都被捆住了，用的还是今早发的英语磁带！

    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谁干的，真是气死爸爸了。

    “郑箐箐！你还想不想活命！”刘钊毅朝着郑箐箐的座位怒吼一声。

    郑箐箐正跟同桌聊着天，突然听到刘钊毅这嘶声裂肺的喊声，怎么听怎么像即将要被扔到滚水里烫的猪叫，她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

    刘钊毅白了她一眼，跟前桌女生借了把剪刀，自己把那些磁带全给剪掉了。

    小打小闹，这些都只是每天生活的一小部分。

    可这一小部分，却又是人这一生中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

    （二）

    晚修，距离第一节课下课还有不到十分钟。

    刘钊毅想找郑箐箐陪他提前开溜，去小卖部买吃的，否则等会儿一下课，不用一分钟小卖部就沦陷了。

    可奇怪的是，郑箐箐却不在座位上。

    他写了张纸条，直接从座位上给郑箐箐的同桌——胡颖扔过去，而不像平时那样叫其他同学一个接一个地传。

    【刘钊毅：胡颖，郑箐箐那货跑哪儿去了？】

    没多久，纸条回了过来。

    【胡颖：接了个电话，到厕所去了。】

    刘钊毅想着要去小卖部，也会路过厕所，索性直接往外溜，到厕所外等她好了。

    临近高考，上自习的高三教学楼安静得像是没人存在一般，安谧寂静。

    刘钊毅越靠近厕所，就越是发觉自己似乎听到了有人在抽泣的声音。

    仔细一听，声音似乎是来自郑箐箐那家伙的？

    有没有搞错，刘钊毅想，那缺心眼的智障二货会哭？

    想是这么想的，可当这一怀疑非常牢固地直达他的内心，他脚上的步伐也不禁加快了速度。

    “……姐，你想开点。”郑箐箐强忍着哭腔，“不是你的错，真的，你别怪自己。”

    这句话响起的同一时间，刘钊毅已全然确认，那的确是郑箐箐在哭，他愣得一动不动，不敢向前走去。

    “小雁姐她也不会怪你的，真的，你别太自责……你要去上特长课了？那你别难过了，我下晚自习回到家再给你打电话，你也别想太多，拜拜。”

    接着，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持续时间很长，完全没有要关掉的意思。

    她可能在洗脸，嗯，又或者可以说是，洗掉眼泪。

    刘钊毅无法用任何词语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印象中每天都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郑箐箐，居然也会哭。

    （三）

    或许是被震惊得脑子一时更不好使了，直到郑箐箐已经关掉了水龙头，从洗手间出来，刘钊毅还是傻傻地站在原地。

    两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打了照面。

    郑箐箐从刘钊毅的表情就能看出，对方应该是听到了她刚才对着手机那头说的话。

    而刘钊毅也从郑箐箐的一张脸看出，她刚才哭得有多厉害。

    “叮铃铃——”

    下课铃声也准时在这时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尴尬。

    “你……也来上厕所？”郑箐箐开口道。

    “呃，”刘钊毅犹豫道，“你……等会儿去不去小卖部？”

    “不去了。”郑箐箐毫无生气地回答。

    “哦，要不要我给你带什么吃的？”

    “不了，我先回教室。”

    “……好吧。”

    洗手池的水龙头没关紧，水一点、一滴，往下。

    水滑进管道里后，似乎消失不见，可它在人眼看不见的地方，一直循环，仿佛没有尽头。

    （四）

    刘钊毅一个人去了小卖部，又一个人回到班里。

    果然下课铃声响起后的课间，在小卖部里每走一步都得撞上一个人的肩膀。他也不知道怎的，突然就没了吃零食的胃口，买了一瓶可乐便回了教室。

    刚回到座位坐下，刘钊毅正好听到前桌两位女生声音不大不小地议论着什么。

    “诶……你听说九中那件事了没有？”

    她同桌答：“肯定听说了啊！这事闹得这么大，我朋友圈里都传疯了。”

    两女生前桌的另一女生闻声转过头来：“什么什么？你们在聊什么？”

    “就是九中艺考生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这不能怪我啊！我手机被我妈给没收了，好几天没上网。到底是什么事，快跟我说说呗。”

    “也就是前两天发生的事。艺考的不是比咱们晚几天嘛，还没回来，九中有个班的艺考生在川音的艺考结束后，晚上出去聚餐，结果有两个女生提前回宿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落下了一个，那个女生就被糟蹋了……”

    “被人那个……了？！这么惨，犯罪分子抓到了没？”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女生啊，哎真的是可怜死了，听说长得挺漂亮的，被川音录取也是妥妥的事，可是现在整个人变得精神都不好了……”

    “诶，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可别说出去。”

    这时，一个女生把声音压得更小了，生怕被谁给听到。

    可她们却没想到，这些对话丝毫没有偏差地传到坐在后桌的刘钊毅耳里。

    “什么？”

    “那个没出事的女生，是……郑箐箐的jiejie。”

    “卧槽？！真的假的？她jiejie不是早就毕业了吗，听说还开了家青旅，你是不是搞错了？”

    “不是她亲jiejie啊，是她堂姐！九中高三十三班的郑美仪，有次咱们去九中打排球比赛，郑箐箐还去找她吃饭来着。”

    “哦哦！对，我记起来了……”

    前桌女生baba继续聊着，仿佛有聊不完的八卦，对整件事情诉不尽的唏嘘，而坐在后桌的刘钊毅在听完这些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以，郑箐箐，你刚才是在因为你jiejie的事难过，对吗。

    （五）

    下晚修一同回家。

    这条走了无数遍的路，突然变得又长又难走，大概是因为两个平时一同走这条路的人，忽然间没了逗趣的心情。

    那心情，就像是夜色这般凝重。

    “喂，郑狗……”就在马上要到郑箐箐家时，刘钊毅才问出声。

    “郑狗你妹，干嘛突然这样叫我。”郑箐箐没好气道，就跟两人平时聊天的语气如出一辙。

    “哦。”刘钊毅道，“你……有心事怎么不跟我说？”

    从他这语气，郑箐箐就猜到了一些大概：“你不是都知道了嘛，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那你为什么躲在厕所里哭？”

    “cao，把你大哥说得这么娘，”郑箐箐转身就要往小区大门里走，边走边道，“行了我回去了，今天谢谢小弟拐个路口把我送到大门了~”

    谁知，刘钊毅突然拉住了她的书包。

    “既然难过，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是刘钊毅低沉的嗓音。

    郑箐箐停了下来，没接他的话。

    像是画面定格，两个人就这样在夜色中谁也没再次开口。

    许久，郑箐箐才说出声来，却依然是背对着刘钊毅。

    “那个出事的女生是我堂姐的好闺蜜，那天聚餐她们俩想提前回宿舍卸妆，结果走到一个巷口时，我堂姐发现她的手机落在聚餐的地方了。

    “本来她俩是想给同学打个电话，等大家一起回宿舍的时候顺便帮带就好，可堂姐的闺蜜手机也没电自动关机了，我堂姐怕没人注意到她的手机，就想回去取，可她闺蜜又懒得走，就说在原地等她……”

    “其实也就两三分钟的路程，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郑箐箐的声音很低沉，低沉中透露出许多难过，“我堂姐回到巷口后怎么都找不到她闺蜜，喊了好多声也没人应，手机也因为关机打不通，就以为她先走了。堂姐还有点埋怨她来着，怎么说好了的又自己走了。”

    “后来……”

    “你别说了。”刘钊毅怕她说着说着，就会哭出来。

    “你听我说完，”郑箐箐的声音越说越抖，“堂姐回到宿舍，发现她闺蜜根本就没回来，才意识到出事了，她赶紧给其他同学打电话，又打的回去跟大家集合，一起找她闺蜜。”

    “结果怎么也找不到，大家也报了警，但她闺蜜……是第二天才找到的。”

    “我堂姐她很自责，她说，如果她不回去拿手机，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说到这儿，刘钊毅听出来郑箐箐已经哭出了声，很小很小声，尽管那细微的变化很难察觉，可他还是能听出来。

    “不是她的错，”刘钊毅安慰她道，“你堂姐也只是个女孩子，即使她在，也讲不好自己会发生意外。”

    郑箐箐不住地摇头，而后，她道：“刘狗……”

    “嗯？”刘钊毅就站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如果……如果我也遇到这种危险，你会救我吗？”

    “你这种男人婆，有哪个变态会想对你做那种事。”说是这么说，却没有任何调笑的语气，毕竟，刘钊毅心里也很压抑。

    “对啊，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是狗啊刘钊毅。”郑箐箐笑得比哭还难听，“行了，你可以滚了，早点回家早点休息……”

    郑箐箐刚要甩开他拉着自己书包的手，想要往前走，刘钊毅却仍是牢牢抓住她的书包，突然道：

    “我会，一定会救你。谁要想动你一根手指头，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妈的，你……”郑箐箐瞬间梗咽道。

    “我会保护好你的。”刘钊毅把手放在她头上，揉了揉她的发。

    郑箐箐转回身子，猛地抱住他，哭得泣不成声：“谢谢。”

    刘钊毅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道：“谢什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月光如流水，照亮两个少年人。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少年人的爱，真是如月色般朦胧，却又勇敢。为了你，我可以谁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