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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的几分之一秒中,将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事物加以概括突出。小五子的每一张特写的表情都细微且有延伸感,像能依势勾到他心里的思绪。 其中有一张侧身,小五子手里捉着蓝色的氢气球,抬头盯着,碧蓝的天色下,他稚嫩的下颌角与翻卷的睫毛,清晰明了。 乔奉天每一张都觉得好,都喜欢。 郑斯琦拨了一下鼠标的滚轴,把一条腿支上了靠背椅,荧屏的光把他的镜框染成了混白的淡蓝色。 “小五子眉目很重,长得很上镜。” “就是不像别的孩子那么有神气。”乔奉天笑了一下,往屏幕上多瞟了几眼,“又憨又闷的。” “你觉得不好?”郑斯琦问他。 乔奉天想得时间不长,“当然不好。” 没了孩子的心性,怎么可能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也可以变成他的优势。”郑斯琦用手背推了推桌上的马克杯,“再不喝就凉了,凉了就腥了。” “你说优势?” 乔奉天双手捧上杯身,瞧郑斯琦还在看着自己,就像被看管着要乖乖吃药的孩子似的,把杯沿端上嘴边,仰头灌下去一整杯。咽完摸了摸嘴边一周,看了看指头尖儿,不知道沾上了没。 “人不是非黑即白的,抛开违反道德底线的不谈,个性也不是非好即坏的对不对?你现在觉得不好的地方,未必不是他将来的过人之处。”郑斯琦抽了一张纸巾给他,“别摸了,没沾上。” 过人之处? “无非就是变得更沉默寡言,把什么东西都藏在心里不说么?” “那也只是你现在的猜测不是么。”郑斯琦推了下眼镜,“心性这种东西又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可以变化,也不是一条一通到底的直线。我从小到大被人说是一身痞气,但你觉得我这个人,现在,依旧油滑又不可依靠么?” 乔奉天摇头。 “因为这些不好的东西被我吸纳和优化了,因为没人教,所以花的时间有点长,但是小五子如果有人引导疏通的话,我想他会明白的很快。” 乔奉天无奈地耸了下肩,“可我自己都活的一团乱。” “会么?” “不会么?”乔奉天反问。这不是很容易就看得出来么。 “你记得你的袜子放在哪里么?” 郑斯琦问得莫名其妙,但语气又很笃定。乔奉天楞了一下,点头道,“记得。” “你每天能按时起床去上班,不在被子里拖拉时间么?” “可以。” “那你能一日三餐定时定点么?” “能。” “那你能替花草定时浇水晒太阳么?” “能。” “那么你当下想到的事情,当下就会去做么?” 乔奉天思考了两秒,“我会。” 像在做一张网上来路不明的心理测试。 “这些我都不可以,我比你大六岁,我做不到。要说乱,我更乱,我只是能装的比你从容而已。”郑斯琦下巴搭在膝上,歪着一点头去看乔奉天,“你只是把很多东西看得太重,需要看重的东西又看得太轻,才会让你觉得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你其实比很多人做的都要好,真的。” 乔奉天不确信地笑了一下,游移开视线去看椅子的扶手。 “在人格方面,你以前一定也有不健全的缺陷,但作为我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来看,它到现在,都已经变成了你身上闪闪发光的优点,我都看得见,我都欣赏。” 郑斯琦不吝肯定,像位乔奉天这辈子都没运气碰到过的那种温和善意的长辈。他脑子里正拨着一首铮铮作响的琵琶曲,扰的他在心里,默不作声地滋生出一股子喜悦式的焦躁。 “所以以后,你有做不好的事,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尽力帮你。”郑斯琦自然而然地伸手在他头发上拂了一把,“你做的好的,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告诉我,那样我就可以好好地夸夸你。” 乔奉天鬼使神差地想开口,想求郑斯琦的手,别那么快地收走。 夜色不知不觉更深,郑斯琦让乔奉天留一宿。 “太麻烦了吧?” “你麻烦别人也是麻烦,麻烦我也是麻烦。”郑斯琦把桌边的一张折叠沙发摊开,铺成了一张挺宽敞的矮床。他用手掌往下按了按,“一米二乘一米八,睡你一个正好,也不占地儿。” “反正你就是说我矮呗。” 郑斯琦掸开飘落的一片内絮里的淡黄羽绒,“我说的这么迂回都被你听出来了,理解满分。” “……靠。” 乔奉天小声道,也顺势坐下去,试了试沙发床的软度。 告知了浴室热水的调节方式,又从柜子里抬出了一件洗干净叠好的旧的居家服。关灯之前,郑斯琦又从门口折了回来。他抬手试图扳动乔奉天的脖子,“我看看。” 那个被林双玉拍打过的位置已经莫名其妙的不疼了,碎头发拨开,郑斯琦拿捏着分寸按上去也不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指腹温度下发酵的饱胀。 “明天就消了,什么都别想,好好睡,晚安。” 那套衣服,乔奉天是绝对不敢穿上身的。他半仰进沙发床里,觉得躺进了正发沸的水里,觉得满屋子都是郑斯琦的味道。昏暗的视觉,他向左翻身,郑斯琦在他的左侧低头翻书;他向右翻身,郑斯琦就在他的右手边支颐下巴看他。翻开眼皮躁又兴奋地盯着飘窗外,郑斯琦又变成了一轮莹月,撒了他满脚背的岑静雪白的光辉。 郑彧一向不敢关灯入睡,所以郑斯琦每晚都要先去她房间掖一轮被子,关一轮灯。 郑斯琦蹑手蹑脚,把郑彧丢出来的一截藕节似的胳膊塞回褥里,郑彧闭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又抽了出来,郑斯琦无奈再塞一遍,再丢,再塞。这么你来我往大战了三百回合,以致郑斯琦心说这丫头是不是醒着的。 他学着乔奉天的样子,也温柔地拂开了落在郑彧颊上的一绺头发。 除开最开始的几次触碰之外,郑斯琦承认他对乔奉天的每一次的伸手都是有意的,都是有蓄谋的。那个心态就像好比逗弄一只柔软的白兔,碰一下他的耳朵,惊异它的一次细微的战栗,于是便更想看,更想再多触一触。这种近乎恶意的隐秘诉求,郑斯琦没办法明说。 已经是端架子装样子维持了十几年的中年人了,就算是喜欢人,也要正正经经,瞻前顾后,想得清清楚楚。 何况郑斯琦根本还确定不了这东西是什么。他确定他自己不是同性恋,他确定他俩之间有巨大的差异,他也确定乔奉天并不是他的审美。 但确定有什么用呢,这种问题,这么复杂又无解。 脑子里一刹闪过乔奉天戴他眼镜抬头的样子。郑斯琦能确定,他当时一瞬间,像水银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