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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奉天一分不敢动,只默默把款子挪到了一张不大用的建行卡上。 不好的消息也有。 比如又被刘交警叫去了交警大队,说肇事的渣土车司机那边也是务农的家庭,境况不好,未必掏得出赔偿款,要有心理准备,女大学生那家,听说也有再找麻烦的意思,要注意着;又比如何前精神状态不大好,下垂眼垂得更低,看着已经不是温和而是丧气了,像恍惚迷惘着似的。 林双玉且暂时在利南住下,稍稍顾着小五子的上下学与三餐;乔奉天也能抽身医院店里两头跑——杜冬要照顾着李荔,乔奉天实在不好意思把店里的生意一齐交付给他,哪怕是店头店尾溜达一圈儿,乔奉天每次也要捎带手去看一趟。 老夫妻来看房的时候,乔奉天一眼就瞧见了何前扣错了领子上的一粒扣。 乔奉天引着老夫妻进门,冲何前指了指前襟。 何前只一迳散着焦盯着沙发檐,鞋不记得脱,公文包不记得放,乔奉天上前往他肩上按了一下,他才恍惚从思绪里抽身一般回了神。 “怎么了?” “没。”他摆手,“没怎么,快,带人看看房间,一个是何叔叔,一个是顾阿姨。” 俩老人听声点头冲乔奉天微笑,各架着一副雪亮的金边儿花镜,看着皆得体大方而极有修养。 乔奉天朝老先生伸了手,“您好,我姓乔。” 老先生手细白柔软,手心像敷着一层厚润的腻子,纹路细浅,老年斑都很少。只中指骨节突出,厚茧生在指节交接处,是最惯常被笔尖摩擦到的地方。 好像郑斯琦的手……也是这样。思及到这儿,乔奉天就不由得多停留了一会儿,甚至尾指极轻微甚至无意地在老先生扣着机械表的清腕上勾擦了一下。 “哟,小伙子,你这头发好看啊。”老先生侧头去看妻子,眼下笑出了一对儿深刻的痕迹,“特朝气,是吧?” 他夫人一味盯着家里的天花,环视着房子粗略的布局架构,看到乔奉天的花架的时候,神色一亮。 她一手提着钩针钩出的棉线小花手袋,一手伸出去在丈夫边上温柔地轻点,“你哟,为老不尊哟,就成天闲管人这事儿。” “那我看见着学生模样的小少年我这高兴嘛。”老先生转过头继续笑眯眯地说,“小少年,在上学吧?” 乔奉天无奈,没来得及解释,何前就上前道,“何先生你可歇了吧,这小子可都三十岁了,要不一穷学生哪儿来的房子卖您啊!” “哦哟!”老先生笑得更开起来,上下来回看了乔奉天几眼。或许是因为架了眼镜,遮了一层,乔奉天只看出他眉目间的欣赏与泰和,连半点儿探寻的窥伺都没有,很含蓄,很舒服。 老先生颔首,斯文地顶了顶镜框道。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好,好。” 这句话乔奉天不太懂,但知道是夸奖,于是在心里记住了。 乔奉天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房子是九几年建的老建筑了,根基稳固,楼层不高,只四层,算利南绝版。盖的时候还没有争抢地皮这么一说,所以房子建的从容疏落,空隙地段覆上了大片绿植。 乔奉天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很喜欢铁四局附近茂密的树木,喜欢满壁油绿的爬墙虎,喜欢水阴天里浸进墙里的潮气,喜欢正对着他家阳台的那棵高大的香椿。 一切都合自己的意。边边角角,修修补补的都是他的心血,都是自己给自己的,为数不多的一点点抚恤。 乔奉天跟着夫妻俩看遍了房间厨卫,陪着踱步到阳台,越看越觉得舍不得,越看越觉得失落。水泥檐儿上的那个小小的蛀空的蚂蚁窟窿,都觉得好,都想带走,都尝出了温存。 外头又下着点儿小雨,何老先生拿手摸了摸阳台上一盏蟹爪兰纷垂下两旁的厚叶,直起腰身赞许。 “好,好地段,好房子,哪儿都干干净净的,看着舒坦。” 何前听完给乔奉天使了个眼色,笑了一下。 乔奉天低头没说话,也没看他。 送俩夫妻下楼的时候,遇上了菜场提着点便宜菜回来的林双玉,一对莴笋从塑胶袋里探出了小截儿水灵碧绿的头,一尾小鲫鱼还在另一条袋里不住地抽搭。 何前“哎哟”了一声,点头和林双玉打招呼,“乔婶儿。” 林双玉挽了下头发抿了抿嘴,一时惊异,“哟……前子啊,你这是……”又抬头去看老夫妻俩,“这俩是?” 乔奉天堪把鞋提上了脚跟,“来看房的,您先上去,我送送。” 夫妻俩礼貌地错身下楼,给林双玉点头致意,何前左手掺着何老先生的胳膊,右手虚贴着顾阿姨的脊背,先头陪着下楼。 和林双玉错身的时候,乔奉天听见她一声短促轻微的叹息,鲫鱼又猛地弹了下尾巴,发出“沙沙”的细响。 “哎带伞。”林双玉回头,一绺濡湿的头发又从额上披下来,“外头下着呢。” 乔奉天停了停脚步,在平台上抬头看她。 “……哎。” 林双玉其实是个不错的母亲,如果抛开很多东西去看。她知心换命地把能交付的东西都交付给了乔家,于是把生活变苟活,从盛放到凋零,从精明有趣走向了了无趣。 可她总需要把自己的牢sao苦闷积攒起来,再硬去找一个人背负。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和负能量在她自己看屁都不是,可落在乔奉天和乔梁身上的是一层又一层,一挂叠一挂。 或者说她在给予的时候,独享着一份病态而不可名状的优越感。她依存这个而活,依存这个而精力充沛,依存这个而顽强不垮。 所以当乔奉天选择去维护她,而自己去做最大的牺牲的时候,她这份优越没了,轻松了,宽慰了,但也不舒畅了。这是一种很隐秘而私人的情绪,细腻晦涩到无法形容。 言而总之,乔奉天知道,自己的房子卖与不卖,她都未必高兴。 只是眼下不是顾及情绪的时候,活下去,才是根本。 乔奉天在黢黑的楼洞里支开一顶黑伞,隔着一层雨雾,他见顾先生已经半身探进了出租车,何前正替他扶着门。 车开远了,何前才转身来到他伞下。 “真行,也不过来给我打打。”晶亮亮的雨水缀在他的眉间,他伸手扶着伞骨,另一手比划了个四,“人老夫妻退休工资一个月拿这个数儿,现金付你就放心吧,看样子他俩是挺满意。” 乔奉天指上他领口的扣子。 “歪了一天了都没看见?” “诶?” “第三个。” 何前“啧”了一声嘴,索性顺手把一排扣儿都松开了。颈上的几朵红印拇指的大小,红而中心发着淤紫,流连在锁骨肩梢,看上去还新鲜。 乔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