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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恨透你了。” “因为我是第一个走进你内心的人。”重华王爷抬起眼皮,温和地注视着他:“我知道你有一个不幸的童年,对你而言,敞开心扉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吗?” 蓝贝贝愣了一下,他挣不开重华王爷的束缚,只好跪坐在床板上,保持一个体面的姿势。他低声说:“我不是那样想的。” “嗯?” “我不介意跟别人讲述我自己,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我这种人不值得被了解。” “别这么说自己。” 蓝贝贝不为所动:“我,浅薄、愚蠢、自私,我是这样的人。”他的手已经被松开了,于是他身体微微后仰,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他看了重华王爷一眼:“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对我纠缠不休,但是迟早您会对我失望的。” 重华王爷微笑着说:“能说出刚才那番话的人,一定不浅薄也不愚蠢。不要把自己说的一文不值,要不然我两次花钱买你,岂不是很亏本?” 蓝贝贝很烦躁:“你上当了,你是个冤大头。”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两只手臂抱住了脑袋:“我睡觉了,别再和我说话。” 重华王爷下床吹灭了灯,把窗户关上,然后躺在了这张光秃秃的木板床上。 阿狗拎着煤油灯站在楼梯口,乌鸦借着灯光修补窗户。窗外夜色很暗,一阵大风袭来,沙子迷住了乌鸦的眼睛。他一手拎着锤子,另一只手弯曲着,用唯一干净的手腕擦拭眼睛。 阿狗呆滞地站在那里,然后说:“这个月已经修了第四次了。” 乌鸦仰起脸想了想,安慰道:“今天是月末,最后一次了。” 阿狗不能领会他的幽默,只是凄苦地站在那里。土坯墙壁上摇晃的身影,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音,在这种无聊且乏味的气氛中,阿狗忽然说:“今天在饭桌上提到的人,对你很重要吗?” “谁?”乌鸦头也不回地说。 “灵……犀。”阿狗不太准确地说出这两个字。 锤子砸在了手上,乌鸦跳下板凳,眉毛眼睛皱在了一起,指甲缝里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他甩了甩手:“好疼。”仰起脸看了自己的成果:“差不多就行了,我饿了。” 他看了一眼灰扑扑的阿狗,也不指望对方能整一碗汤面条或者汤圆之类的宵夜了。耳听见外面寒风呼啸,乌鸦很有兴致地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阿狗似乎从来没有自己的主张,他把煤油灯放下,取了一件破旧的羊皮袄子放到乌鸦的手上,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外面夜色很暗,两人沿着街道上的土路行走,风沙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乌鸦体格强壮,走得很稳健,阿狗则有些摇摇晃晃,那件羊皮袄也披在了他的身上。 在呼啸的风中,乌鸦说:“那是我爱过的人。” 阿狗拱肩缩背,眯着眼睛说:“啥?” 最后两人站在一堵厚实的土墙下面,墙壁遮挡了风沙,他们能看见靛蓝色的天空中划过的闪电。乌鸦声音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似的:“她抛弃了我,我离开她的时候甚至很恨她,又觉得自己很可怜,像是没有利用价值的破布,我那时候还很年轻,觉得被女人拒绝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阿狗望着夜色里他的侧影:“那时候?” “三个月前。” 阿狗点头,人是会在某一个时刻忽然长大的。 乌鸦微笑了一下,语调很温和地说:“后来我才明白,爱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爱一个人就只是单纯地想对她好,有好吃的想分给她,有好玩的也第一个想到她。那些嫉妒、占有、怨憎并不是爱。虽然我没有跟她在一起,但她让我变得更温柔,更有责任心,让我能充满善意地看待这个世界。” 阿狗轻声回应:“您本来就是善良的人。” 乌鸦转过脸看他,颇有些好奇地说:“你有喜欢的女人吗?” 阿狗沉默了一会儿:“我们这边的大部分镇子,女人占不到十分之一。有些羊倌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年轻的女人。” “你见过吗?” “小时候俺爹带我去赶集,见过几个回疆的女人。” “漂亮吗?” 阿狗有些茫然地看着夜色。 乌鸦忽然有些懊悔,忙说:“对不起,不要聊这个了。” “不,不碍事的,您的心真好。”阿狗慌忙解释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算是漂亮。” 然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一道闪电劈下来,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西北这种地方常年少雨,因此阿狗颇有些欢喜地举起两手:“下雨了,来年有好收成了。” 乌鸦不喜欢雨,他有些意兴阑珊地说:“回去吧。” 阿狗跟在乌鸦身后,他想把羊皮袄脱下来给乌鸦,但是酷爱潇洒利索的乌鸦肯定看不上这种东西。雨滴落在沙漠上寂静无声,而风也渐渐变小了。一向波澜不惊的阿狗因为下雨而高兴了一些,他努力追随着乌鸦的脚步,气息有些紊乱:“沙漠里几年也难得有一场雨。” 乌鸦的家乡几乎每天都要下雨,他哼了一声:“我讨厌下雨。” 阿狗继续说:“很多植物的种子,随着季风而来,沉积在沙漠里许多年,一场大雨就足以让它们生根发芽绽放。我不知道怎么评判一个人是不是漂亮,但是当你睁开眼睛,看见沙漠变成彩色的花海,那应该是很美的。” 乌鸦睁圆了眼睛,呆呆地想象着阿狗描述的景致,最后说:“那一定很美,我能看见吗?” 阿狗垂下眼皮:“不知道,镇上的老人曾经讲过。” 乌鸦很失望,他加快了脚步回去:“你在骗人。我喜欢沙漠,可我讨厌这里,东西难吃,床板又硬,没有女人,没有音乐,只有土匪,比石头还要硬的腊rou,满大街的尸体还有大部分除了吃饭干活就是攒钱买婆娘的男人。” 乌鸦陡然停住脚步,看向阿狗:“哎,相识一场,我看你年纪比我还小,叫我一声哥,我带你去看看另外的世界。” 阿狗站在夜色下的沙漠里,远处的土墙影影绰绰地成为了背景,他只迟疑了一秒钟,就摇头,木然的说:“不了,我的家就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乌鸦预料到是这个结果,因此也不怎么失望,只是说了一声:“我明天就走。欠下的房钱和饭钱,我会托驿馆带给你的。” 乌鸦走得很快,他知道凭自己的速度,那个店小二肯定跟不上来的。他行走江湖,识人无数,阿狗是他遇到过的万千人中极普通的一个,但也许是太普通的缘故,他对他有一丝怜悯。 乌鸦小时候养过一只杂毛土狗,一分钱不值的家伙,他却觉得可怜可爱。 乌鸦回到客栈的时候,阿狗父亲正披着破大衣,朦胧着睡眼抽旱烟,问阿狗去哪里了,问完就开始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