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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什么?” 杨寂嘿嘿一笑,“瞧瞧清原公主是否貌若无盐,才令戴申宁肯被陛下降罪也不要娶她。” 曹荇乜他,“要真是,你待怎的?” “真是的话……”杨寂作势叹气,然后对曹荇挤了挤眼,“吹了灯,都一样!劝郎君忍一忍,日后多纳几名美妾就是了。”说话间,外头仆从来报,说牛车已经备好,杨寂精神一振,叫人将榻下几箱金银送上车,要往冯家去了。 曹荇颇有些担忧地送他到门口,叮嘱道:“冯家是郎君嫡亲的娘舅,你说话须有些分寸,莫得罪了他们,回去公主必定要责难。” 杨寂闻言也愁眉苦脸,说道:“要不你去?” 曹荇忙摆摆手,“这伤阴骘的事,我做不来,还是你请吧。” 杨寂“嘁”一声,跳上车辕,走了几步,才想起怀里的蒸梨,又折回来塞给他,说道:“吃吧,好东西。“然后急匆匆地去了。 到了冯家,果不其然,杨寂那话一出口,冯父骂娘,冯母喊冤,闹得阖家鬼哭狼嚎,杨寂苦不堪言,被冯家仆从一顿乱棍打出家门,抱着脑袋逃出老远,这才稍稍喘口气,心里直呼倒霉。捂着脸走至北里,想要上去吃几杯酒止痛,抬头见那旗亭靠窗的位子上,两名年轻人正并着头说话,一个是郑元义,另一个却不认得。 杨寂心里一动,抬脚便往旗亭楼上去了。 郑元义与姚师望说的正起劲,听店家称杨寂拜见,他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杨寂是哪个,只随意摆了摆手,仍旧和姚师望畅谈。 杨寂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他晾在一旁。便是在温泌帐下,武宁公主驾前,也没受过如此冷遇。他心中冷笑,也不出声,悄然立在旁边,却竖起耳朵听郑元义与姚师望说话。 倾听了片刻,他便忍不住要笑,原来这两个人在聊书法。姚师望口若悬河,说起诸家所长,传世名帖,真是如数家珍。郑元义频频点头,眼里却明显茫然了。半晌,他终于不耐烦,打断姚师望道:“我身边有名小黄门,想要教习他写字,不知该临哪个帖好?” 姚师望道:“不知这位中官多大年纪?” “有七八岁,识好些字了。” 姚师望了然,说:“七八岁,那腕力是弱了些。”他随手拿起一只筷子,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点一点,示意给郑元义看,“初学者,多有临灵飞经的,鄙人倒觉的不好,灵飞经用笔如烟波缥缈,牵丝游絮,举重若轻,极难驾驭。中官不如教他临【玄秘塔】,柳体刚劲,极易入门。” 姚师望说的那些话,郑元义有大半是听不懂的,但柳体两个字却记得极牢。默默记诵数遍,他心领神会,笑问:“不知姚公临的何帖?” 姚公二字听得姚师望诚惶诚恐,又有些飘飘然,他说:“鄙人临的帖甚杂,行、草、隶、篆皆有涉猎。近来写飞白多些。” 杨寂心里一动,径自上前,接过姚师望的话说:“某自外乡来,听闻先帝尝好飞白,近些年京都已经不时兴了。如今因为徐相公主持春闱,士子文人都一概改书行楷了。” 郑元义扭头一看。因那日在留邸夜色深沉,他又醉眼朦胧,因此有一会竟没人出杨寂来。沉默片刻,才一拍桌子,笑道:“杨别驾!”请杨寂来上座。 姚师望原本听他是外乡人,颇有些看不上,忽见郑元义如此,忙堆笑,叉手对杨寂拜了一拜。三人各自落座,推杯换盏之后,姚师望酒意上头,有些得意忘形,自诩道:“行楷,那自然不在话下。在下书的行楷,便是相公本人,也看不出和他的有何区别。” 杨寂注视着姚师望,问道:“还未请教……” “这位正是徐相公府上幕佐姚公。”郑元义道,转而凝视杨寂鼻青脸肿的狼狈相,笑问:“杨别驾来逛北里,如何这幅尊容?” “嗐。”杨寂咳了一声,揉了揉脸颊上的淤青,讪笑道:“丑事不提也罢。”不失时机便提起了想要往大慈恩寺一观太后凤仪的事。郑元义闷头笑了半晌,拾起一根筷子,点了点杨寂,杨寂险些被他戳中鼻子,忙往后倒了倒,郑元义追着他身子侧过来,要笑不笑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花花肠子。” 杨寂忍着浑身林立的汗毛,奇道:“中官这话怎么说来?” “你是想看太后呢,还是想看公主?” 杨寂语塞,随即爽朗地一笑,说道:“在下与温郎虽为主仆,情同手足,好奇公主何等风仪,也不为过吧?” 郑元义越发得意了,亲切地拍了拍杨寂胸膛,说:“此事有我,你便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他俏皮地一笑,意味深长道:“回去在郡公面前替奴美言几句,此事,奴可是费力颇多呀。” 杨寂忙不迭点头,嘴上拼命阿谀,心里却将郑元义的话和神态颠来倒去地琢磨半晌,待要细问,见姚师望在座,正满脸兴致地瞧着他们两个,遂把话咽回肚里去了。 暮色向晚,郑元义须回宫值宿,三人依依惜别。杨寂与姚师望在徐府外分手之后,踱了几步,又心头起意,折回徐府,向门房询问道:“某有句话忘了问姚公,能否容某进府寻他?” 门房往府内去问了一圈,回来说道:“姚公在书房与相公交谈。” 杨寂驻足等了半晌,不见姚师望事毕,只得请门房代为传话,约他改日出来吃酒,便告辞离去了。 那门房携着杨寂的口信穿堂过厅,到书房外张望片刻,招手示意姚师望出来,称:“有位姓杨的官人,约郎君改日北里吃酒。” 姚师望略一回味,便醒悟了,这姓杨的想要笼络他。若是往日,他兴许闻之欢喜,必定要履约的,只是如今一心念着宫教博士的事,见今日郑元义对他颇有交好之意,知道前途可期,那杨寂乃是藩镇幕佐,与他也道不同不相为谋了,于是说声:“知道了。”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回到书房,徐度仙正寻他,姚师望忙上前应承,徐度仙负手思索片刻,愁容满面道:“这乃是件要紧的机密事宜,你即刻书信一封给狸奴。” 狸奴正是徐度仙幺儿徐采的乳名。姚师望见徐度仙面色凝重,忙称是,关了门窗,静坐研墨,然后捏紧了手头狼毫,只等徐度仙吩咐。 徐度仙沉吟许久,缓缓道:“你告知他,陛下怕有图谋陇右军之意,如今欲借河东之势。平卢军中颇多番兵,凶残暴戾,战事一起,河西与朔方要乱了,让狸奴见信之后,即刻向戴申辞官,回京来后,我再为他谋划。” 姚师望愕然,凝望了许久洁白的宣纸,忽然回过神来,忙挥笔写就,盖上印泥,呈给徐度仙,“相公请过目。” 徐度仙兀自想着心事,许久也没反应过来,俄而摇一摇头,将姚师望写好的信一撕两半,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