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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远了点:“夸你自己,别捧我,听着叫人起鸡皮疙瘩。” 楚思远笑开:“殿下脸皮怎么这样薄。” “是鱼儿太厚。” “鱼儿看上的人,是大楚最好的女子,当配最好的大楚儿郎。”他把她揽回来,轻声:“不才在下,非王非贵,敢以一介好儿郎自称。殿下何必妄自菲薄,莫说国色,天仙也使得,也不够。” 两人相伴来到宫门外,不归才抽出了手:“好儿郎,去吧。” 楚思远送她上马车:“好儿郎送你。” 不归拍拍他的手:“莫耽搁,夕阳时见。” 楚思远抚过她指尖,笑了:“归家见。” 他骑上马,她放下帘,二人遂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在马车里看自己的指尖,半晌捂住眼睛模糊地笑起来。 等到了官署,她下车时又是往日的从容与威严。一路遇到各职官员,多是惊异视线。 但这一路,到底是畅通无阻。 不归来到佐政处门口,没等多久便进了门。 屋中刘宰相、冯御史都在,见了她神情各自精彩。 不归维持表面功夫道过问候,毫不客气地上前挑了位子坐下,听他们继续商讨。但冯御史没说太久便离开了。 冯家人一走,不归便不见外,仔细问起不在的日子里朝中的变动。刘宰相因着采仲效忠于她,也没有隐瞒藏私,一一细说起来。 待谈完公事,刘宰相起身向不归合手:“微臣多谢殿下搭救犬子。” “宰相言重。”不归反行礼,“公子清白,没有理由受困折损。倒是累了宰相卸职,平白叫世家磋磨。” 刘宰相摇头称不敢。半年闲赋,再回凤阁,这原本风度儒雅的中年人神色枯了不少,受的世故人情必然不少。 他看了不归一眼,欲言又止。 不归急于办事,见一代宰相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不解:“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刘宰相叹了气:“犬子犯错,微臣万分感激殿下不仅出手搭救,还重用这庸材。殿下挽我刘氏,阖家上下都该感恩戴德,只是小女……” 不归挑了眉,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当初阿箬与采灵一事,恐怕是给刘宰相造成了打击。她又在明暗里兜着给她们撑腰,不怪为人之父要说两句抱怨。 她转瞬想好,起身行礼:“宰相爱女之心,孤理解。只是有些话,宰相或许不爱听,不归还是得说。” 刘宰相连忙站起来:“殿下直说,微臣万万不敢受此拜。” 不归依旧合手:“大人请坐。” 刘宰相只好坐回去,不归亲自去沏茶,倒了一杯过去,等气氛和缓一些才开口:“刘大人,楚家妇不宜做。” 刘宰相一震。 “您令采灵成楚箬侍读,确实可以与当初的二皇子多亲近。”不归缓声,“为家族荣贵,奉爱女入皇家,没有不对。您的站位在此,与我也是一道,故此只要在我能力之内,必保刘家。” “有此忠心则足矣。至于联两家姻,恕不归直言,不适合。先论俗世姻缘,康王与采灵少年时皆不见有意,合之不适;后论贵胄之族,”她抬起眼,“大楚之内,楚氏最不宜结亲。” 刘宰相僵住,一时不能言语。 “宫墙内没有永恒的风光,君主掂量天平,今时荣,必以来日崩持衡。真正屹立不倒的不是血缘,而是立于国中的才学。功于社稷才是永恒之道,不贪登天,便没有坠于深渊之日。联姻是把双刃剑,万不得已才以此钻研道攀上,刘氏一门所出皆是英才,不必被这阴影里的细则套牢。” 不归再沏一杯过去:“凡事没有两全。宰相以为,是以公子谋福于社稷延续门楣荣耀长久,还是以小姐入宫为后院人为好?” 刘宰相接过茶,还没能接话,又听她道:“大人或许以为,这二者统一更好。那么请大人再想,二者兼得的有哪一家?” 刘宰相坐不住了,答案呼之欲出,还能有谁? 不归轻描淡写:“而今冯家最为得势,不正是仗着前朝后宫如此?大人细想,冯家能容刘家成为下一个他们么?刘公子所遭之构陷,您心中也清楚。” 话过无痕折转,她轻声:“孤拦采灵之姻,一是不希望刘家成为下一个为祸社稷、盛极必衰的冯家。二来——” 不归斟酌着没继续说。这一对贵女的良缘终究过于挑战权威,她担心说得不合人心惹得老人家适得其反。终归言尽于此,该挑的都已到了,不用再拨。 刘宰相沉吟了好一会,饮了茶合手:“殿下所说,臣明白了。多谢殿下青眼,微臣父子必跟随殿下一派。” 不归行回礼,又听见他喟叹:“臣确实曾存有攀亲之心,无缘也罢。只是……为人父母,也希望她得一生安乐,享天伦与世俗温情。如今……如今她却要与县主……这……” 这老父亲的神色复杂得无以复加:“年少轻狂,自忖深情厚谊能长久。可待垂垂暮矣,膝下无小辈,谁来尽心照料她?” 不归自幼无父母,此时听楞了。 刘宰相拍了拍腿,一时情感充沛,长叹了一句:“都怪自幼宠坏了她!如今竟也无可奈何!” 不归忽然很羡慕起这一世的采灵来。 她得了俗世温暖,叛了长辈拟定的一生轨迹追于所爱。自家长辈虽抗拒,却也还是尽最大力气去包容和照顾。 虽有世家大族的弊病,却也不乏温情。 不归从前也觉得自己是这般得天独厚的幸运人,可是果真如此么?她到底是在依本心追求,还是被牵引着走那些来路既定的道? 不归看着刘宰相嗟叹闷饮茶,脑海中不觉尽力想描摹一个父亲的形象,却百般不得其解。 没多久,刘宰相平复下来:“臣失礼了,殿下勿怪罪。” 不归摇头,忽然问道:“宰相在朝日久,可曾结识我父亲?” ☆、第八十九章 刘宰相楞了一瞬, 眼中浮起了些人走茶凉的感慨:“言大人哪。” 不归几乎想搬张小板凳坐到他跟前:“您一定认识他, 是么?” 刘宰相道:“让殿下失望了, 臣与言大人只是点头之交,并非至交。” 不归点点头,一脸不必说的期待。 “言大人,”刘宰相回忆起来, “君子也。当年他与于霆将军最为交好,一位文雅,一位热活,二人各占科考榜首,一时天下仰慕,也招不少世家嫉恨。于大人吃了不少绊子,棱角依然不受磋磨。而言大人, 那是极好的性情,进退有度, 待人不卑不亢,遭了世家排挤仍然能回旋游刃, 气度品量在朝中是无人可匹的。” “当时朝中不少人想与这两位大人结个亲事,”刘宰相回忆到这里乐了,“但两位像是串了口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