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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开碗盖,把筷子掰开递过去。 李慎没接。 副官愣了愣,轻轻叫了声爷。 “免了。”李慎抬起头,漆黑的独眼静静注视着副官,“我当不起你这声爷。” 副官错愕的站在原地,手上拿着掰开的筷子,嘴皮开了开,却发不出声音。他怔怔望着李慎,一张脸抖动着,既是委屈又是茫然,眼见着眼眶就红了。 “您、您……” “我知道,你不喜欢海棠。”李慎合上面前的报告,语气平淡,“她性子冷漠,待人也不平和,还将你当成下人看……” “你不喜欢她,想要她走,也是情理之中。” 副官无声瞪大了眼,在他的视线中,李慎面露疲惫之色,伸手撑住了额头。 “但你不能替我做决定……她该不该走,是我的事情。” “我在东荒,没有等到你的半句消息。” 副官开口欲辩,却被李慎抬手止住。 “不是第一次了,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但像这样的欺瞒,次数多了,终究会伤到我们的情分……我没法再像以前那样相信你。” “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李慎放下手,平静到冷漠的对副官说道—— “拿着你应得的,走吧。” 第97章 重九 大唐历九九八年十一月三日,中土,长安。 这一天是重九。 合家团圆,亲朋好友登高踏秋的日子。天公作美,是个秋日高爽的好天气,街上人人臂插茱萸,喜笑颜开……李西风与庚军一众男女光棍当真借了庚衍的白山别院,去开烧烤赌博大会。他虽然知道李慎回来了,却也没不识趣的去sao扰人,你瞧,人家重九节是合家团圆,李慎那却是跑了老婆,多尴尬。 指不定一个人窝在屋里头抹眼泪呢——李西风暗搓搓的想。 那李慎其实在干什么呢? 答:他在洗衣服。 他把海棠给自个做的旧衣裳一件件翻出来,在床上堆了老高一座小山,然后一件件看过去,还真有点新发现——这婆娘的确不是第一次干了,在他衣服里绣字,有件青涩的褂子,里面绣了个‘烦’字,李慎抓着脑袋想半天,想不起到底那时候干了什么烦到她了。 还有条黑布裤子,角里绣了句诗——玉阶生白露。 他窘迫的给林国打了个电话,问人这到底是什么诗……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她在想他。 太难懂了,这女人。李慎抓着绣字的裤子,坐在高高堆起的衣山边,哭笑不得,他笑着笑着,渐渐也就笑不出了。 翻完衣服,他开始洗衣服。海棠走了,副官也被他赶走了,这家里是真正空了。他将衣服堆进竹笼里,拎到水房,找出所有的盆子,把衣服一件件泡进去,倒上洁衣剂,搅合两下,然后洗手去院子里抽烟。 秋高日爽,重九佳节。 去年重九,他还在南海,前年,大前年……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这些那些的事,让他回不了这个家。今年,他本来也不会回来。 自作孽,怨得了谁? 满园菊花缺了人照料,有些枯败的盛开着,灿烂里透着股凄凉,李慎咬着烟仰起头看天,他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到最后,一个也没剩下。 ——即便是他,也会觉得孤单啊。 微风吹过人面,吹散了旋绕于李慎身旁的烟雾,他撑着栏杆坐着,眯起眼低下头,看见了站在游廊另一端的庚衍。 几只枯黄的落叶从眼前飞过。 庚衍站在那儿,手上拎着两只酒坛,微微笑着。松阔的白袍随风而展,宛如日光一般的发丝在空气中温柔的飘摇。 李慎咬着烟,一时竟是痴了。 ……………… 酒有两坛,全归了李慎。 他怀里抱着一坛,脚下守着一坛,混不讲理的叫庚衍去喝茶。庚衍也不同他争,反正这厮的酒量就那么点,过会了趴下了剩下的还不是得留给庚衍喝。 李慎叼着一只鸭脖,问庚衍他那鸭掌好不好吃,庚衍拿着刚咬了一口的鸭掌,被人眼巴巴的瞅着,突然就咬不下去了。 他默默将李慎嘴里的鸭脖摘下来,把手上的鸭掌塞进去。 “这家卤味是新开的,就在你这出去街拐个角,我以前也没吃过。”庚衍慢吞吞啃着手上的鸭脖,末了舔舔指尖,点评道:“还行。” 李慎指着他的脸哈哈大笑,那上面沾了点腊汁,恰巧在鼻头上,庚衍用大拇指抹了抹,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人。 “亏你还笑得出来。”他伸长手臂在李慎脑门弹了记,“我还当你一个人哭着呢。” “开玩笑,我至于吗。”李慎抱着酒坛喝了口,话音轻佻,“又不是天塌地陷要死要活,跑了个女人而已……” 他话音渐渐低下去。 终至无声。 酒坛落到桌面,李慎扯开系到领口的钮扣,提起酒坛仰头狂灌。他酒量差,却不是喝不得酒,伤心时,除了酒,又能有什么呢? 英雄一世,也抵不过伤心一时,寸长小刀在心口一刀刀的挖,是疼是痛,也是空。 “这酒是苦的。”他对庚衍道。 庚衍没说话。 上好的梨花春,又怎会是苦的?庚衍想,是他将他逼得太苦了。 李慎喝空了一坛酒,甩手摔了酒坛,又拎起脚下那一坛,他拍开泥封,却是猛然摇晃了下,向后栽倒。 庚衍脚下一错,身形电闪,将人稳稳接入怀中。 “醉了?” “没…醉。” 的确是醉了。 他正想将人抱起,送回房,却听怀中人嘴唇碰了碰,念叨了句‘蠢婆娘’。 庚衍皱起眉。 李慎的手搭上他肩膀,撑着他坐起来,执着的提起桌上酒坛,颤颤巍巍举到嘴边。稀里哗啦的酒液淌了他一头一脸,他却兀然笑着,张嘴去喝。 “蠢婆娘。”他又道。 酒坛乒哐落地,碎成无数片。李慎撑着桌面,怔怔看着。 他喃喃着。 “说一声来救我,就算是大光明宫,我也闯给你看啊。” ……………… 脑子里浑沌的跟浆糊有一拼,李慎却还记得,他那些洗着的衣服。 ——然后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被棉被团成个卷裹在里面,叫一条胳膊牢牢箍在腰上,李慎睁开眼的时候,就是这么个情况。他傻兮兮愣了半晌,才在被窝里扭了扭,就听耳旁有人用困倦的声音道:“别闹,让我再睡会。” 哈? 李慎炯炯有神的瞅着近在眼前庚衍的睡脸,对方闭着眼睛,面容是难得一见的松软,带着股慵懒的倦意,侧着身,将他牢牢搂在怀里。 “大帅?” 近在咫尺的眼睫毛动了动,漆黑的眼睛睁开,庚衍静静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