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最下等家仆，倒夜香的李全

    这会儿已临近亥时（即为晚上9-11点）。

    沈府后花园里黑黢黢一片，一个又老又丑，神态猥琐，头发灰白参半，衣裳全是污渍的又老又肥的杂役推着刷洗好了夜香桶车子缓缓朝着朝露园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位家仆名叫李全，是沈府上的专门的倒夜香，负责涮洗马桶的杂役。他那一张丑脸上布满了因小时候得天花留下的坑坑洼洼，年过五旬的他在沈家卖身为奴已经是第十三年了。      每到深夜，李全便开始他的例行公事，将清洗干净的夜香桶送至秦府的各个院子。即便是深夜，他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全推着夜香桶车子，一路上都是卑躬屈膝的模样，每到一个院子，总是先看看四周有没有人，然后才敢轻轻敲门。每当有仆人开门，他便露出那副奉承的笑容，嘴角的笑意更甚，大黄牙在昏黄的烛光下更加明显。一双胳膊粗而短，肥胖的肚子紧紧的顶在了马桶车上，看那身高也就将将够一米六。

    每到一处，他都格外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主子们。即使是最冷清的角落，他也总是低头哈腰，用那苍老沙哑十分难听的声音一遍遍说：“小的给您送夜香桶来了。”

    声音里满是讨好和谄媚，已经53岁的他除了倒夜乡洗马桶再也找不到别的活计了，他清楚的知道这个，所以态度在沈府也是越发的卑躬屈膝。

    但是即使这样，他常年浑身臭味，本来就丑，顶着他那张丑脸讨好别人时更加惹人讨厌。他的容貌和身份让他在沈府中处于最底层，每天重复着卑微的劳作。长年累月的被轻视和欺压，他的内心也逐渐扭曲，变得丑陋和阴暗。

    李全扣响了沈府得宠小妾，安姨娘园子后门，没一会儿安姨娘身边一个女使开了门，一见到是李全，眉头一簇，就开始骂了：“快点！送个夜香桶这么慢。你想姨娘等着急了吃板子不成，还不麻溜点儿！”

    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呼来喝去还不敢还嘴，只能愈发卑躬屈膝的笑，漏出一口黄牙讨好的说：“春桃姑娘，老奴这是最快的速度来了，我这就去放置好。”

    “快去！臭死了，别给我磨磨蹭蹭的！”春桃一边捏着鼻子，一边一脸嫌弃的对着李全不耐烦的说。

    李全哪里还敢怠慢，麻溜的将夜香桶放置好，见春桃还跟在后面，还用自己袖子擦了擦马桶边，一脸讨好的说：“你看都被我刷的干干净净，嘿嘿嘿。”

    “滚滚滚，臭死了。”

    转身离开前，李全还特意向着院内春桃深深一鞠躬。春桃啪的一下把门关上了，当他把门关上的一瞬间，李全的笑容和变戏法一样消失了，臭婊子，等着，我总有一天要让你知道谁是爷爷。

    夜色愈深，李全的身影加速在沈府移动，从朝露园到兰园已经接近亥时三刻，兰园的工作结束，他一天的活计就算是做完了。到了兰园后门口，他按照惯例敲了敲门，好一会儿宝珠儿才来开门，他打着哈切，显然困到不行，今日本该贴身小厮招财守夜，结果他因为闹肚子，请了郎中看了，这几天便是没来，苦的宝珠儿在本就人手短缺的兰园，生生熬夜了好几宿。

    着实是困得厉害，宝珠儿开了门以后见到是李全，就睡眼朦胧的说“少爷在院子凉亭休息，路过的时候轻些，你抓紧点，别让自己的气味熏到少爷。”

    宝珠儿也对这个成日里都是臭烘烘的杂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她说完打了一长溜哈切，往仆人守夜的小屋子走去。

    只是她不曾想到，她这一次偷懒，彻底将清冷美人公子，沈清带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夜幕如墨，兰园内的凉亭笼罩在一片幽静之中。沈清怕热，此刻已然在凉亭里的矮塌上入睡。他的睡眠一向很浅，半个月来没怎么睡好，进入睡梦也不过才刚刚一个多时辰。

    虽然夏日才刚刚开始，白天已经炎热难耐。白日里，兰园显得寂静无声，仿佛一切生灵都在躲避那炽热的阳光。然而，到了夜晚，幽静的院子却热闹了起来，虫鸣蛙叫此起彼伏，仿佛是一场夏日独有的丝竹之声。远处的花丛中，偶尔传来细碎的窸窣声，可能是夜行的小兽，也可能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生灵在偷偷活动。小池子水面上上雾气蒙蒙，水面偶尔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沈清在睡梦中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些微妙的变化，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开始变得不安稳。夜风轻拂，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黑影悄然逼近凉亭，只有那双透着寒光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