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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十六殿下,臣——” 后面的话鹿白没听完,因为时隔多日,她再次体会了一把落水的刺激。 醒来的时候,甄秋说窦公公求见。鹿白诚惶诚恐地爬起来,中气十足道:“这可真是折煞我了,我哪儿敢叫窦公公用求字,要求也该是我求他老人家啊。” 然后倒在床上:“不见!” 甄秋:“……” 窦贵生自然听见了,他怀疑整条船都听见了。 十六皇子的房间就在旁边,门轻轻推开了,惨白的少年冲他无奈一笑:“窦公公,外头冷,进屋坐会儿吧。” 这门开得也太是时候了,窦贵生猜测十六皇子一定在门背后偷听,不但知道他被拒绝了,还知道他在外头等了许久了。 “多谢殿下。”尴尬的窦贵生纡尊降贵地点点头,心怀感激地顺着台阶下来了。 鹿白盯着床帐上的百合绣纹看了半晌,忽的翻身下床,发神经似的趴到门上。甄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回来,钻到床里。 “可算走了。”她长舒一口气。 甄秋不解:“你们不是对食吗?”怎么见了他跟见鬼似的? 鹿白瞥了他一眼:“对不成了。” “怎么了?” “他要杀我。” “啊!”甄秋惊叫一声,飞快捂住嘴,小声道,“你怎么他了?” 鹿白腾地坐起身,痛心疾首道:“难道非得是我做错什么,非得我怎么他了吗?难道就没有可能,他本身就是个变态、恶鬼、杀人狂魔,天生喜欢杀人吗?甄秋,我对你太失望了!” 甄秋:“……” “两口子吵架,冲我发什么火呢……” “不是!不是两口子!” “当初你自己说的。” “那是因为——” 甄秋“啧啧”两声:“小白,你这叫什么?这就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忘恩负义,怨不得窦公公生气。” 他用“定是你始乱终弃”的眼神谴责她。 鹿白无言以对:“……我跟你解释不清。反正,我,跟他,没可能了。就算原来有可能,现在也没了。真的,谁再跟他对食谁就是傻子。” 这时,从他们面前那堵木板做成的墙外,传来了隔壁的人声:“没带什么好茶,窦公公莫怪。” 刚进屋的窦贵生:“殿下不必客气,叨扰多时,臣先告退了。” 声音清晰得仿佛墙是空气做的。 甄秋对鹿白道:“你完了。” 鹿白:“……” 接下来的一路,鹿白每天早晨都能在十六皇子的请安队列中见到窦贵生。他一点都不尴尬,因此她以为他那天可能没听到,便放了心。但她刚一放心,就发现他总是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顿时又开始阵阵尴尬。 她爹说了,人这辈子记住两点就行了: 第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情债也一样; 第二,不要欠债,尤其是人情债。 现在倒好,除了欠吴玉的人情债,还欠了窦贵生的人情债。一屁股都是债,以后可怎么还! 她爹说了,人这辈子最忌讳的就是磨唧,买定离手,能上则上。还好你随我,随你娘就完了。 追根溯源,当时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呢?大概是因为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表面上一句好话没有,暗地里却做了不少好事;为什么有的人暗地里做了不少好事,她刚想对他好时,他又给她当头棒喝,意欲取她狗命。 讨厌就讨厌,喜欢就喜欢,有些人啊,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她爹还说,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望着窦贵生的背影时,她在希望什么呢?知道家与公公不可兼得时,她又在失望什么呢? 等等……她爹?! 鹿白霎时陷入了迷惘的沉思。 甄秋路过:“小白,蹲在这儿做什么呢?” 鹿白托腮:“我在回忆。” ——看起来像是在思考,实则大脑一片空白。 回想起这段经历时,鹿白曾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老太监有所改观的呢? 那是一个清晨,死尸般银灰色的浓雾正从广阔的江面上缓缓升起。窦贵生像露丝一样站在船头发呆,鹿白忽的起了坏心,决定像杰克一样靠近他,捉住他,然后……吓他一个哆嗦。最好能叫他失足落水的那种。 不过,当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船头时,她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日出了。 窦贵生的脸突然变得红润又健康,跟鸭蛋黄似的太阳一模一样。他似乎早就知道身后有人,也知道这人是谁,因此在她靠近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意外的反应,只是微微垂下了睫毛。 那两扇浓密的、纠缠的、略显可怜的睫毛底下,是令她似曾相识的朦胧目光。 她突然觉得,他脚下的不是浮冰江流,而是遍地硝烟。他高立在尸山血海之上,指点江山,运筹帷幄,宛若鏖战沙场的将军。 而将军瞧着很可怜。 她怔怔地欣赏片刻,忽的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为什么说,与陈相比,不及万一?” 她还想问,如果,只是如果,她的家人就在朔郡,两军交战,他们还有命活下来吗? 脚下的江水飘着片片薄冰,隐秘而激动地微微晃动,仿佛水底藏了无数个小太阳,发着闪亮跳跃的微光。窦贵生没有转头,轻声反问:“这是请教先生呐?” 鹿白支吾一声,不等他回答又问:“依公公所见,大周会输吗?” 窦贵生这次答得很快:“不会。” “哦,那就好。”他的话莫名有种安抚人心的功效,鹿白的一颗心顿时落了地,“打扰公公赏景了。”说罢她便悄无声息地走了。 不输,但也不会赢。这句话窦贵生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他已经瞥见渡口上候着的人了。哨兵挥舞着黄色的令旗,反反复复传递着一条紧急讯息:停船,此路不通。 半个时辰后,船靠了岸。 十六皇子被扶下船的时候还是懵的:“这么快就到了?” 鹿白也摸不着头脑:“不是还有一天半吗?” 窦贵生神色凝重,也不顾忌遮掩了,大步流星跑下船。邓献见到他,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脸上露出不虞的神色:“九殿下不来了?” 不光邓献,李乐山、查门戈等数十将军都在,虽然没有出声,但各异的神情比语言更明显地表达了他们的不满。 窦贵生抬手正了正发冠,一言不发,从怀中掏出了半枚兵符。纯黑的虎符只有拇指大小,被他捏在手中,高举过头顶,叫鹿白无端联想到忙碌半天终于摸到一条泥鳅、迫不及待展示给众人看的乡野男童。 庄重的气氛跟此举的滑稽一比一抵消,在鹿白来不及反应之时,邓献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紧接着,铮铮声四起,众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