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易感期

    第二天是周六，宋堇宁很难得地没有早起，万柑也很难得地没有用电话轰炸他。

    少年艰难地从床上支起身体，揉了揉眼睛才慢慢起身拉开窗帘，暖洋洋的阳光带着即将到来的立夏气息，顺着光线扑面而来，将他原本浅色的眼眸注入琥珀般的光彩。

    这一夜睡得昏昏沉沉。

    他梦到自己被浸没在海水里，口中氧气稀薄，拼命游向海面，却总有一只巨掌把他按压回去，反反复复。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大海深处缓慢浮出，像西方神话里的海妖，背脊上的双翅被人折断，夺目而绚丽的鱼尾在海水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海妖开口吟唱出动人的旋律，他看不清它的脸，但莫名被它的歌声吸引，一点一点朝它的方向下坠。

    渐渐地，它的脸变成了纪津禾的，就像照片里那样，带着笑，目光平静又温和，她拉住他的手，轻而易举将他蛊惑，于是他主动呼出仅剩的氧气，等待她的渡吻，甘愿被她推向未知的大海深处。

    荒诞的梦，却在宋堇宁的脑海里愈发清晰起来。

    他胡乱地摇了摇头，然后拿起昨晚丢在一旁的手机，因为没有充电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十八，发出红色的警报。

    锁屏解开，画面还停留在昨晚和孟熙的聊天框上，后面她又发了十几条语音和文字，宋堇宁没有看，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听说她家里有点困难，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还有一个分化成omega的弟弟要照顾，当初高考后就去打工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涌上心间的情绪其实不是同情，也不是鄙夷，而是自我安慰。

    因为孟熙的这句话，所以让他纠结了一个晚上的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也不算什么了。

    宋堇宁不想承认。

    但他确实喜欢上了一个人。

    一见钟情在他眼中更像是一个贬义词，是经过粉饰后的见色起意。撇开一切的了解，只从外貌上就定义的喜欢，很肤浅，也很随便，所以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什么人一见钟情。

    但那一刻，隔着昏暗的灯光，夹杂着人来人往的身影，那种灵魂被击中的感觉，让他浑身发麻。

    ——我的灵魂比rou眼先一步认出她。

    ——就算她什么也不做，也能悄悄走进我的心里。

    ……

    宋堇宁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当暮色时分、华灯初上时，他去了彼楼。

    曾经不想踏进一步的地方，成为了他靠近她世界的唯一牵引。

    紧张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心跳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等回过神来时，宋堇宁已经走进了夜场，浓郁的香水和混乱的信息素气味浸染了整个空间，让他有些难受。

    在酒保的指引下，他沿着长廊走去了洗手间，想透口气，却没想到在走廊尽头见到了想见的人。

    隔着不远的距离纪津禾背靠墙屈腿站着，面色冷淡。长廊尽头处的窗户被完全打开，晚风盛着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柔和了轮廓。

    身边有男人在和她聊天，谈话间递上来一根烟被她拒绝，男人笑笑也没强求，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俯身又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才转身离开。

    在他转身的瞬间，宋堇宁闪身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洗手间。

    自动感应的水口喷涌出冰凉的水流，他简单洗了洗手，用一旁的纸巾轻轻擦干，然后借着面前的镜子打量起自己今晚的衣着，宽松的衬衫和休闲裤，领口的扣子紧扣，将颈下的肌肤遮得严严实实。

    情窦初开的omega抿起桃色的唇瓣，眼睛在赤白灯光下眨了眨，纯情又无辜。

    他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指尖在最上方的衣扣停留，然后轻轻解开。

    一颗，两颗，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线条柔美的锁骨透着淡淡的粉，宋堇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痒，舌尖忍不住舔舐唇瓣，在桃色上点缀晶莹的光泽。

    怀揣不知名的心思，少年走出洗手间，神色抑制不住地紧张起来，缓缓落在走廊尽头。

    纪津禾还没走，正倚在窗前垂着头。微风顺着敞开的窗挑起她的衣摆，勾勒出腰腹紧实的轮廓。

    宋堇宁蓦地放缓呼吸，一点一点走向她，却在离她五步处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alpha几乎是完全伏在窗口，压抑不住的喘息在近距离下逐渐清晰，空气中的冷杉气息也愈发浓郁起来，向远处蔓延着，将他包裹。

    omega对alpha的信息素气味极为敏感，但宋堇宁并不反感纪津禾的，好闻的清香如雨后森林，让他感到安心，同时心底的悸动也在无限放大。

    少年的眸子在微光下闪烁着光晕，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紧紧缠绕上自己的猎物，他朝前走了两步，内心对alpha的状态已经明了——

    她的易感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