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6

    季总早就把菜单定好了，都是宋雨梁爱吃的，不过皇甫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挑食还脸皮厚，“宋老师还不来么？”庄睿看着服务人员已经开始上菜了，便问了一句。

    “老师会在席上坐一会儿的，不用cao心他。”皇甫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庄睿抬眼瞧着菜品，摆盘相当精致，但是量小盘子大，皇甫这一筷子下去，半边就没有了，“咱们先吃着，老师一会儿就过来了。”

    不多时，便听到门外有声音，房门一开，果然是宋雨梁过来了，庄睿连忙起身打招呼，“不用穷讲究那些，赶紧吃饭吧。”宋雨梁乐呵呵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半中途宋雨梁电话响了，拿起一看，“爸爸！”电话那头传来了少女的笑声。“云云也在么？你们又去吃好吃的了？”

    “你羡慕啥啊，你家里的厨师不天天给你做么？”皇甫舀着喝了口热热的鸡汤，凑了过去嘲笑，“听说你期末考试掉了名次啊？真是可惜啊。”

    少女一听期末考试的事，整个人就炸掉了，“爸爸！你怎么什么都跟他说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无意间说漏嘴的。”宋雨梁连忙跟宝贝女儿道歉。

    “我才不要原谅你呢！你都出去那么久了，还不回来！”

    “下个月月底就回去了，回家了爸爸再好好陪你好不好？你小舅马上就回去了，先让他陪你吧。”

    少女撇嘴，“小舅才讨厌呢，他每次回来都要给我找一堆补习课，走之前还又请了两个家教！我才不想看见他，还有奶奶……”少女叽叽喳喳的告状，突然有些心虚，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接着说下去，“奶奶说我仪态不好，让我去上礼仪课？天地良心，我哪里仪态不好了？而且我就这么一点点假期，被他们排的满满的，爸爸你快回来救我。”

    宋雨梁哭笑不得，只得哄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只好打断了她，“你吃了饭就歇一会儿吧，爸爸还得盯梢呢，得去个电话了。”

    少女不情不愿的挂了电话，宋雨梁随即又打给了还在送别会上豪饮的某人。“你喝多少了……过来过来，喝吐了我可就不管你了。”

    皇甫和庄睿都在忙着低头吃东西，并没有注意到季总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还是宋雨梁问了两人够不够吃，他们才看到了坐在宋雨梁身边，神色恹恹的季总。

    庄睿是第一次见季总，有些愣住了，皇甫早就习惯了，季总不仅是醋坛子，还是个酒坛子，因为喝酒的事不知道被老师收拾过多少回了。“老师不用管我们，你看好季总就行，你这么cao心我们，他一会儿又要吃醋了。”皇甫毫不在意季总的眼刀，冲着老师挤眉弄眼的。

    宋雨梁听他不正经的调笑着，也知道这货饿不着，便不再理他了。转身拿了毛巾在季总的脸上擦着，“吃东西了没？”

    “吃了。”季总握着宋雨梁的手，眉头紧锁，显然是不舒服的。“我歇一会儿就没事了。”说着就靠到了宋雨梁的身上，两个人低低的耳语着，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季总并没有歇了多久，不过稍坐了半个小时就又起身离开了，之后饭吃完了，宋雨梁去接人，皇甫和庄睿也就先回去了。

    两个人出了地铁口，晃晃悠悠的往家里走去，庄睿感觉心里有点怪怪的，按捺不住，一吐为快，“季总是男的么？”

    “是啊。”

    “宋老师也是男的吧？”

    皇甫嗤笑，“你不废话么？”

    “就是，好像有点奇怪。”庄睿倒不是不知道同性的事，但是知道和亲眼看到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体验。

    “这有啥奇怪的？”皇甫显然是习惯成自然了，“他们一起都好多年了。”皇甫盘算了一下，“大概得有十年了，我跟老师学习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

    十年，可真是长啊。

    “完全看不出来啊。”在商场上打拼的人，竟然也这么长情么？

    “季总人其实挺不好相处的，他也就对老师好而已，不过这样反倒更好，老师一路走来不容易，有个心疼他的人，比什么都强。”皇甫叹气，停了一停才又接着思路往下说，“小睿，你知道十五年前的震惊全国的枪击案吧？”庄睿默默点头，那件案子太严重了，死了好多人，人心惶惶，国家因此震怒，雷厉风行拿出了一系列的措施。这许多年过去，才逐渐太平了。“老师的妻子和不满一岁的女儿都是死在那场枪击案里的。”

    “什么？！”庄睿惊愕。

    “我也是听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说的，老师当年求死不得，痛苦不堪，在家里休了两年多才缓了过来，其间还多次住院，精神一度崩溃。”皇甫眉目间也沾染了哀愁，“我刚开始也不理解老师为什么选择季总，那个人又腹黑又阴沉的，对如知都不怎么好更惶然是其他人了，而且医院里也流传着不好的谣言。但是后来时间长了，我又觉得没什么不好的，总之老师自己开心就好了，其他人的意见又有什么重要呢？”

    “季总能把老师从绝望的深渊里拉出来，这世上就再没有比这更值得的人了。”

    更值得的人啊……

    在这世间，能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的确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毕竟要遇到一个值得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那，宋老师现在的女儿是……”

    “那是季总的外甥女，叫季如知。”皇甫一想到那疯丫头就脑子疼。“老师的亲生女儿就叫如知，可能是因为没了亲生女儿，老师把季如知视如己出，宠的无法无天的。”也亏得季总比较严厉，不然季如知早闯祸闯上天了。

    亲生女儿就叫如知…庄睿突然感觉到了有一点点不对劲，“季如知是改过名字么？”

    皇甫抿嘴，默默点头。

    “那，是季总追的宋老师？”

    那，这个剧情就有点微妙了。庄睿眨着眼睛，皇甫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嘿嘿一笑，“季总就是拿如知绑着老师的，不过那也是开始的时候了，后来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有感情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总觉得这个【值得】要打上一个折扣，让他不太舒服。

    “你就不要纠结了，老师当然是知道季总的那些心机，他都愿意了，咱们就不要cao闲心了。”

    那倒也是。

    “为了得到一份感情而耍手段，不会不好么？”庄睿不解，因为皇甫的态度太过坦然了。

    “我觉得还好吧，季总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不过是通过外甥女接近老师而已，做事嘛，采用一些必要的方法也挺正常的。”皇甫反倒认为庄睿有点过于敏感了，“我觉得不该叫手段，就是方式罢了。你看老师现在挺幸福的，就表示季总的方式是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的，只要不触及到原则，都不该称之为手段才是。”

    庄睿突然笑了起来，不得不承认皇甫的论点还挺正确，他竟然被说服了。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一个外人，跟着纠结什么呢。

    对了，“我听宋老师说，你们下个月的月底就要回去了？”

    “嗯嗯，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压力都那么大，老师都那么严格，我感觉这儿挺好的，起码回了家还有你给我做饭呢，回去了，就没有了。”

    庄睿的心底突然涌上一丝伤感，勉强笑着，“原来我就做饭这么点用处啊？”

    “哎哟不是，”皇甫乐呵呵的揽过了他的肩膀，“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每天回家的时候，知道家里有人在等你吃饭，嗯，就…就是那种……唉，我不太会形容，你懂就好了。”

    他不懂…庄睿垂下眼眸。

    这种离愁别绪，有些像是他离家上学的时候，又不太像。

    就是明明知道以后还会见面，但是仍然觉得身边少了什么，这种莫名的情绪甚至让他想要跟着一起离开……

    “小云，你以后还会到京城来么？”

    皇甫没有发觉庄睿的低落，只是当他无聊，“当然会了，我还要来找你玩的。”

    庄睿心里沉甸甸的，却还是附和的笑了。

    庄睿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明明吃得好睡得香，论文也写得很顺利，偏偏心上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沉得慌，也重的慌。

    正是他不舒服的这段时间，皇甫也越发忙碌，就没有几次能立即回他消息，一天里也见不了几面，闹得他越发烦躁。

    而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八卦精历经了千难万险终于交了两篇论文，得意的都快要上天了，约他出去打火锅，正赶上皇甫回不来，庄睿才答应了出门去见见那个八卦精。

    “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么？”浩荣见他这幅样子，完全没了当初怼他时的意气风发，不由得担心，“难道是教授训斥你了？”庄睿摇头，教授前几日还夸他上一篇论文主题选的挺好，“那……论文被卡了？”庄睿再次摇头，他现在主攻教授的选题论文，目前处在查资料的阶段，还没有写完。“那……嘶……浩荣实在是猜不到，“牙疼？”

    “不牙疼。”庄睿无语的看着八卦精，牙疼是什么鬼？“我哪儿都不疼。”

    “那你总不会是生理期到了吧？”无缘无故这么低沉，只可能是大姨妈造访了。

    “不知道，可能吧。”庄睿像是听不懂浩荣的瞎说八道，顺口接下了这口黑锅。

    浩荣的脸色顿时五彩缤纷起来，这可不对劲啊！“你失恋了？”

    庄睿白眼一翻，“我都没谈恋爱，搁哪儿失恋去？”

    “那你到底怎么了？”浩荣举手投降，他又不是什么蛔虫，怎么猜的着。

    庄睿的眼眸暗沉无光，蓦地苦笑，“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浩荣当即伸手示意打住，“那就不猜了，没有意义，咱们还是去一醉解千愁吧！”

    然而，当庄睿趴在过道的长椅上头晕眼花的时候，深深觉着自己当时一定是吃错了药，才会被浩荣怂恿着跑到了酒吧里买醉，虽然没有喝的烂醉如泥，但也只能扶着墙前行了。

    什么一醉解千愁的，都是放狗屁，他的愁，半丝也没有解决，反而是喝的他双腿不受控制，仿若残废。浩荣这货，夜夜笙歌是成习惯了，但他可不打算再继续下去了，不然怕是要真的要一了百了的解千愁了。

    庄睿哆嗦的掏出了手机，天呐，都快五点了，也不知道皇甫下班了没有，但他真的没力气自己回去了，至于浩荣更指望不上。

    “喂？”电话那边传来有些沉闷的声音，庄睿听着那魂牵梦萦的声音，突然什么愁思都没了，只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委屈，“小睿？怎么了？”

    “小云你下班了没？”

    “嗯……快了，马上接班的就来了，你怎么起这么早？我回去给你带早饭吧，你想吃什么？”

    庄睿看着眼前闪的快要花了眼的灯牌，叹了口气，他都在干什么呢？“我有点难受，你来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