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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无法再平静面对这个一起生活了许久的友人,顺从了自己的逃避心理,就那样离开了帝都星。 而这次再见,他已经能够平静面对。 卡尔伦热情地亲自给他倒茶、切水果,坐在他对面眼神热切地看着他,仿佛有一大堆话要说,最终还是两人安静的对坐吃水果。是石天承先打破了这种沉默: “我回来了,也不必再担心帝都星的追捕。你就住在这里么?对面有没有固定住户?我把对面买下来,我们做邻居?” 卡尔伦点头,灰色的头发在外面阳光的照射下仿佛在闪光。 好友重逢,气氛却不似未分别之前。石天承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再说什么好,拢在袖子里的手触到那条腕带,抬头看了卡尔伦一眼。 卡尔伦面容带笑,随时准备倾听他说话。 他们向来的交往,卡尔伦都是如此。既是良师,也是益友。 是在他亲友单薄的生命里,几乎最重要的角色。 石天承突然展颜道:“只是回来看看,你在这里就好了。我那群共事……分给我许多事务要完成,我先回去忙,等赚到钱把对面买下来我们再聚。” 卡尔伦道:“好,不要太辛苦。” 石天承被卡尔伦送到门口,朝他摆摆手,示意不必再送。卡尔伦一脸温和地目送石天承走远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关门。 石天承走到楼下,望着那个属于卡尔伦的窗户。 ……他终究没有提起那条腕带,里面的消息,还有实验室里的“石天承”。 ……算了,就这样吧。 而石天承离开了这里,另一个“石天承”回来了。 他进门,迎上闻声抬头的面容温和的卡尔伦,他从未在这个病态而冷漠的人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卡尔伦见了来人,却是立即收敛起温和的神态,表情淡漠地看门口的人一眼,“不是告诉过你不必再过来。” “石天承”半垂着头,闻言动作隐蔽地摸了摸自己手腕,空的。 他没有声张,而是低眉敛目道:“主人,我知道,石天承先生回来了。” 卡尔伦语气冰冷:“他的名字不是你可以说的。” “抱歉。” 卡尔伦冷冷地“呵”了一声,苍白而纤细的手指抚摸着身旁沙发上被上一位来客坐出来的浅淡的凹陷,转了转眼,突然说: “等等,你进来吧。” 门口的“石天承”沉默地点了下头,转身关门,走到卡尔伦身前几步站定。卡尔伦朝他摆手,“通道在那边,过去地下室。” “好的。” “石天承”走到房间另一个角落处,打开墙壁上隐蔽的门,露出一个人为修葺的悬浮通道。降落前,他听到卡尔伦说: “能源石你已经不必要再用了,去手术台上。” “石天承”便道:“好。” 他在这个狭窄的通道里降落,周围都是黑色无光的墙壁。这时候他从主脑所在处离开前对方的叮嘱突然出现在他脑中: [孩子,你只管回去等着,相信人类一次,也相信你自己。你,你们,我们,马上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正大光明的生活。] “石天承”知道他的主人卡尔伦并非人类,而是一个具有人格和感情的机器生命。 他自己也是,不过是主人仿照着他自己所制造出的一件替代品。 情感无法注入到机器的程序中去,卡尔伦一开始制造了他便没有想过他能够拥有感情、给予他面貌的主人所没能给予卡尔伦的东西。然而他真的诞生了,替代真正的石天承成了帝国研究所关注的目标,也成了代替石天承陪在卡尔伦身边的人,卡尔伦自己却不满足了。 卡尔伦恨他只是一个冰冷而低下的机器,他按照卡尔伦的要求,尽职尽责在研究所扮演一位知道了贵族阴谋、几次犹豫逃离之后终究还是归顺研究所的研究人员。 ——隐藏起自己的思考、不耐、厌烦。 可能,这就是人格? 地下室到了。 “石天承”没有开灯,走到金属台上,静静地躺下。 头顶什么装饰都没有,尽管他作为机器生命有着很好的视力,所看见的仍然只是漆黑。 ……黑暗是他的朋友。他一直就活在黑暗中。 灯光亮起,是卡尔伦下来,打开了灯。 对方看也不看躺在手术台上的“石天承”,从旁边柜子里翻找出一整套工具来,自顾自说道: “不会允许有两个一样的人、也不能允许有你影响天承的生活的。你的生命是天承给予你,身体来自于天承的基因,你只是一个卑劣的不会思考没有感情的复制品。” 金属台上的人安静地闭上眼。 卡尔伦拿着工具来到了金属台之前。 “你的外表是血rou的躯体,但却有一个被供应着的芯片。你的行动能力来源于能源石而不是生物能量……你可真是一个失败品啊,人不人,也不是机器。” “石天承”语气平淡如水,仿佛没有感情:“主人的身体与人类□□别无二致,不需要外在的能源供应活动,您是一个完美的作品。” 卡尔伦扬起手里的尖锥,在灯光之下泛着冷白的光。 “只是缺少能源供应而休眠,你还不是真的消失。我创造了你,也理应负责清理你,你说呢?” “石天承”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的作用已经消失,他的存在也就成了可能会影响石天承正常生活的障碍物。卡尔伦会亲自把自己制造出来的他,杀死,然后毁灭。 他没有告诉卡尔伦自己也算是拥有“人格”,也勉强能够充当他在暗无天日生活里的同类。 也没有告诉卡尔伦他与主脑的谈话,他们可以不必这样躲藏,不久之后可能会迎来人工的生命能够光明生活的时代。 他能够反抗,也有能力反抗卡尔伦,但是……为什么他不想反抗呢?难道是身下这一张金属床太过温暖了? “我的荣幸。”他回答了卡尔伦方才说的话。 冰凉的尖锥刺入他颈侧,“石天承”握紧了拳头。 他想着,这就是痛感。原本不属于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