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她那么招摇又做作……

    自那节体育课后，沈凌秋逐渐在博远出名了，不少男生私底下激烈讨论着，高二级花林雁初该退位让贤了。

    连续数周，沈凌秋天天上早课时都能从抽屉摸出几封新情书，从高一到高三；大课间休息，她拉着何茵想去小卖部，就会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生问她想吃什么，他帮忙带；甚至几个女生一起去洗手间，也会有陌生男生守在楼梯口喊她的名字，然后周围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要是她觉得烦了，眉头微微一皱，那些起哄的男生便四下散开，该干嘛干嘛去。

    热情却不给人被sao扰的感觉，不死缠烂打，这是博远和县一中的男生最本质的区别。说到底，他们是天之骄子，有资本有底气，遇上有好感的女生，不怯于表达好感，也仅此而已。穷追不舍？死缠烂打？不，他们才不会为了一个女孩儿，将尊严踩在脚底，不值得。

    因此，沈凌秋不接受他们的表白，却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有哪个青春少艾的女孩会讨厌被别人尊重地喜爱着呢？

    沈凌秋自然也未能免俗。

    事后回想，开学头两个多月，真是她在博远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她，走在路上都会有不认识的人跟她打招呼。

    这天何茵与她在食堂吃午饭，一个不认识的男生被几个笑嘻嘻的同伴一推，就趔趄着往她面前来了。

    何茵早已见惯不怪，捂嘴偷笑，而她看着男生，等他说话。

    男生见开弓没有回头箭，索性把心一横，清了清嗓子，强做镇定地自我介绍，然后伸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

    后方损友一片嘘声。

    沈凌秋莞尔，问：“真的只是朋友吗？如果是的话，我就答应你，否则，就只能对不起了。“

    男生心虚遁走，和同伴推来搡去地离开。

    何茵吸着酸奶，故意道：“唉，人气这么旺，我好嫉妒啊！”

    沈凌秋一脸困惑：“你会嫉妒吗？我怎么记得某人前天因为暗恋男生给她回信，她兴奋得一整晚……”

    被何茵捂住嘴，然后拼命摇晃：“赶紧把前晚的事忘掉！不准再拿出来笑我！”

    突然，她动作一顿，看着沈凌秋身后。凌秋转脸一看，林雁初正同她的新闺蜜往食堂外走。

    四个女生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狭路相逢，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她们两两互相对视，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何茵、沈凌秋原地不动，林雁初和新闺蜜加快脚步离开。

    *

    走远了，新闺蜜兼6班文娱委员对林雁初说：“何茵也太过分了，居然因为沈凌秋背叛你？她那么招摇又做作……”

    林雁初觉得这位新朋友实在不太会说话，一句话不但骂了何茵和沈凌秋，还不知不觉把她也骂了。沈凌秋那么差劲，那么被何茵舍弃的她林雁初不是更差劲？

    文娱委员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又旁敲侧击地向她打听：“那个谁是不是和庄学长关系挺好的？人长得帅，听说也蛮有背景……真的假的？”

    又来了，林雁初内心不耐，这个女孩子，好像每次和她说话都带着目的，想要借她作跳板的心思连藏都不藏一下……

    她厌恶这种动机不纯的关系，很想和文娱委员绝交，但又怕说不清理由被她造谣。何况，她也确实是班上目前除了何茵和沈凌秋，最有号召力的女生，只有和她在一起，那种被何茵抛弃的感觉才会有所减弱……

    林雁初勉强一笑，敷衍道：“他的朋友我也不是很清楚，回头我帮你问问……”

    这种强颜欢笑的感觉真的好累。内心深处，她没办法欺骗自己，她真的很想何茵。

    何茵是个直性子，从不掩饰好恶，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是想要，不装，不会和她玩宫心计。不像文娱委员老追着问她关于庄奕辰和他朋友的事，何茵不太乐意她老说庄奕辰，说多了她还吃醋，问：“要是我和庄奕辰同时有难，你选择救谁？”

    茵茵，我真想你。我曾经说过，如果某样东西我必须主动争取才能得到，那我宁愿不要。可我现在后悔了。

    那么，她要怎么做才能把何茵夺回来呢？林雁初陷入思索。

    *

    国庆长假，何茵带沈凌秋去她家玩。她家没有林家那么夸张，但也是市区闹中取静的一栋大别墅，前庭后院，景观怡人。

    何茵献宝一样带着沈凌秋各处转了一圈。转完后，沈凌秋有些迟疑地问：“你家这么大，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何茵神色自若，摇头：“不，我爸偶尔回家住……”

    她停顿片刻，然后莞尔，似不在意：“不过他不常回家，因此你说得也不算错，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这几天我们可以夜夜笙歌，不用担心有人打扰。”

    沈凌秋闻言笑了，也觉得没有家长在旁边虎视眈眈，挺好。

    她没有类似“你爸居然放心让你一个人住别墅”的疑问，在她看来，这反倒像一种恩赐。如果林远峰能让她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别墅里，她对他的容忍度一定会呈指数暴涨。

    两个女生在别墅里无法无天疯了三天两夜，第三个晚上，好日子到头了。

    因为何茵的爸爸突然回家了，后面还跟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

    沈凌秋洗完澡穿着何茵的睡衣，同何茵在客厅玩一款十分幼稚的游戏，两人嘻嘻哈哈正起劲呢，门口传来动静。

    沈凌秋看到个中年男人，后面的西装青年喊中年男人“爸爸”，好像在说工作上的事。

    她突然涌起不详预感，看了看中年男人，男人神情不满；又看向何茵，她没了日常乐天开朗的笑模样，收回视线，继续专注游戏。

    沈凌秋默默起身上楼，换好自己的衣服，已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谁知刚打开卧室门，就听到楼下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声音渐渐清晰了。

    “……像什么样子？”这是何父的声音。

    “带朋友回家住几天，不行吗？怎么，这不是我家吗？别以为我妈不在，你就可以欺负我！”这是何茵的声音。

    “你这性子，谁能欺负你？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我警告你何茵，没有我何忠，你什么都不是！我不欠你的！”

    “你不欠我？是不是说多了你自己都信了？呵呵，你不欠我。好！就算你不欠我，那你欠不欠我妈？你要敢说不欠，那你告诉我，你后面这个狗杂种是哪里来的？！”何茵声音激动，语带哭腔。

    “啪”一声，她被何父一掌掴倒在地。

    沈凌秋闻声赶来，便见何茵捂着脸，双目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此刻她只是一个满脑子被仇恨和不甘占据的女孩，哪还有半分博远中学人气女生的影子。

    她扶起何茵，手里拿着她的外套和书包，柔声问她：“你想上楼还是去哪里？”

    何茵好像被欺负的小孩终于等来给她撑腰的大人，她万分委屈地淌着眼泪，说：“秋秋，我不想呆在这里，我们走……”

    两个男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目送两个少女彼此搀扶着走入夜色中。

    跨出大门，沈凌秋听到背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年轻的男声：“爸爸，别动怒，身体要紧。茵茵她只是有点不懂事……”

    沈凌秋有点好笑，她想，这个男的和莫蔚然是不是师出同门？怎么说的话，还有说话的语气那么像？

    等等，她想到什么，神色一凛，刚才何茵叫那男的什么？

    狗杂种。

    这个称呼于她并不陌生，林璟钰也这么叫过她。

    她看了眼夜色中哭得满脸水淋淋反光的何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